到底是該帶蠟燭出來的,少年後悔著。
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在這黑色的汪洋大海裡,辨彆不出任何方向。
怎麼辦?趁現在還沒走遠,又回去取蠟燭嗎,那不是功虧一簣嗎?
他的內心還在猶豫,卻以緩慢的步伐似無頭蒼蠅一樣移動。
顯然是不想返回了。
真的是要身陷在密不透風的黑暗中,注意力才會高度集中,他總算是領會到了。草堆深處不知名的蟲叫似乎被放大一千倍,縈繞在他耳畔,灼灼的晚風在他體膚之間穿過。
初春的夜晚必然滲著一股透心的涼意,少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衣擺向右飄搖。任誰身處此般境地,都會心生恐懼吧。
他仍不知該怎麼辦,不過好在隨著時間的緩衝,周圍的景像慢慢清晰了一點,不過也隻是細微的一點罷了,像一盤黑濃的顏料加進了一勺白色。
他也不知這牆後是多寬敞的地帶。他慢慢猜疑著,慢慢擔憂著。
“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裡啊?”
突然,他隻感覺右腳找不著支撐點,全身的重心不平衡,順勢向右倒去,發出茂盛乾脆的枝丫、草叢被壓折的聲音。
“完了!”
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順著陡坡向下滾。一股衝勁讓他的大腦“嗡”得一片空白。不幸,離平地不遠處生著一叢荊棘,倒也沒有太大,隻因飛速從上滾下,大大增強了荊棘的威力。肌膚從刺上劃過,拉出一道道瘮人且絢麗的血痕,瞬間染紅了白衣。突如其來的刺痛如同百萬隻螞蟻同時撕咬著體膚,讓人無法承受。血珠不斷地往白紗外溢出,一片一片。
滾到了山腳下,終於見到了皎潔的月光,殘餘的恐懼在慢慢消退。少年平攤在剛長出嫩芽的土地上,咬著牙喘者粗氣。想要站起身來,卻發現稍稍撐起的手在顫抖,根本使不上一丁點力氣,劇痛讓他幾近昏闕,困意排山倒海般襲來兩種強烈的感覺緊密交織在一起,相互作用著。
月亮過了半梢。終於難忍地睡著……
陽光透過薄霧折射出露珠的剔透,森林是清新淡香的久違味道。
卷耳背著簍筐上山采藥。這樣自在新生般的清晨,卷耳反倒心生憂鬱了。泥土的氣息吸入鼻腔,她暫時決定停止遐想,專注當下。
近日裡,在陣陣春雨的滋潤下,萬物複蘇,草藥長得茂盛。卷耳一路埋頭采摘,逐漸朝深山裡走去。
撥開一叢灌木,眼前此景讓卷耳猛地一驚,愣生生地頓了一會。
眼前這少年癱倒在地上,唇色慘白,白衫上整片整片的血凝成暗紫色,幾處裸露的皮膚上也都滿是刮痕。
卷耳怯生生地靠近少年,顫抖的手指湊近少年的鼻尖,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氣流。確定人還活著,卷耳趕忙丟下簍筐的草藥,費力將少年背在背上。
一瞬間,卷耳感受到少年冰冷的肌膚和微顫的身體,想必他此時極為痛苦吧。山路泥濘,本就瘦弱的她此時卻要背一個比自己強壯不少的少年。卷耳咬咬牙,人命關天的事,她不敢耽擱一秒。
山林一端是被遺棄的簍筐,嫩綠的藥草迎著暖陽,一條深而重的腳印指向炊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