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出身草莽,初,以元帝弄臣之位賜“鄭”氏,受封“嬉樂伯”,時過境遷,鄭國雖然成為武朝最富足的公國,依舊被他國輕賤,常斥之為弄臣小國。
鄭青雲,鄭國第十三位主君,鄭好和鄭巧從未謀麵的父親,他揚名於平定三公子之亂,進封王爵,官拜太保,位列三公,還是皇帝妻舅。
那時的鄭氏可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鄭氏也是武朝四百年來第一個敢廢黜琉璃氏大祭司的公國,那時天下人誰敢對鄭國公說“不”?
可惜,再叱吒風雲的英雄也會迎來落幕,曆史比話本子有更殘忍的轉折,新的主角踩著舊王的屍骨登上舞台。
武朝街頭巷尾的茶館裡最受追捧、永遠有人津津樂道的話本,便是那出“王不見王”,即澗穀關決戰,皇帝式微、祁王稱霸的開始,鄭國公的末路。
千照沉默地聽著單大人的講述,柳魚在一旁不時提問。
“我隻聽過話本裡的王不見王,竟不知道鄭氏還有這樣的過去!”柳魚感歎道,
“那既然鄭國公曾廢黜了鄭國大祭司,我們要刺殺的這位,又是哪裡來的大祭司呢?”
“是祁王得勝之後,從祁國指派去的琉璃氏,曾任祁國琉璃氏的星令。”
“祁王走狗罷了。”千照語氣忿恨。
單大人深深看了千照一眼,岔開話題:“最近幾日,我發現地下城裡功夫不錯的人有好幾個消失了,必是也接了鄭公子懸賞。”
“鄭公子真是和遙淵氏關係匪淺啊!還有地下城不是不許離開嗎?”柳魚好奇地問。
“我曾被迫接過遙淵氏的懸賞,”單大人眼中一團幽深,
“沒有人能離開地下城,所以,隻有用他們的分魂秘術將你的影子分離出去,分離時間越長越危險,影子是不會死的,但是影子被攻擊會消散又重聚,直到再也凝聚不起來。”
“我們該怎麼去,又怎麼回來呢?”千照問。
“去,遙淵氏自有辦法,而回來,說簡單也簡單,走正確的路就能回來。”
“什麼?”千照不是很明白。
“你的影子會看見的。”單大人不願多言。
有人輕輕叩門,三人抬頭一看,是一個灰衣小小。
“二位客人,請吧!”
千照起身向單大人鄭重一禮,單大人側過身去,好像在看院中杏花。
“記住!你們還有欠我的紫晶沒還完呢!”
……
地下城的一處安靜小院,有五人或坐或站,各自拉開了警惕的距離。
灰衣小小領著千照和柳魚進來,院中五人打量的目光讓千照有些不適。
“兩個小孩也想接鄭公子的懸賞了?真是笑話!”瘦長猴臉男人譏諷道。
“好了!”小小高聲壓住了那五人的嘲笑聲,“各位尊貴的客人,人齊了,請吧!”
千照和柳魚跟著小小進了屋,屋中極暗,連一隻蠟燭也沒有,千照幾乎是摸索著前行。
“千照!”柳魚附在千照耳邊悄悄說,“這裡四周全是鏡子!”
柳魚在夜裡視物確實有天賦,千照聽他講了才勉強看出,這屋裡用一人高的許多鏡子圍著幾張床,而小小則示意他們每人都躺在床上麵對鏡子。
“各位尊貴的客人,記住,你們的任務是殺死鄭國琉璃氏大祭司,遺憾的是,大祭司占星預感有人會去殺他。
三天前,他遣散了所有守衛,獨自一人留在鏡宮。他應當是用了琉璃氏的秘術,我們派去的人在鏡宮有進無出如石沉大海,所以,尊貴的客人們,拿出你們自己的本事吧,誰殺了大祭司,誰就能贏下這場賭局!”
小小越說越亢奮,他小跑著跑過每一個人身邊,手舞足蹈著,把一種粘稠的深色液體抹在每一個鏡子上,然後又突然站著不動了。
寂靜了十幾秒,躺著的人裡終於有人忍不住示意小小:“然後我們需要做什麼?”
小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低聲吟唱起無人能聽懂的歌謠,他點燃了手中的蠟燭,千照借著光,在鏡中看見了自己,她感覺越發昏沉,在睡去之前,她聽見有聲音似乎在她的耳邊呢喃:“勿迷失,尋自己,記所求。”
在千照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正對著一座漆黑的宮殿,與四周燈火通明的鄭氏宮殿不同,宮門敞開著,漆黑的口似乎可以把一切進門的食物吞食。
她抬頭,看見漫天星辰閃爍,她一眼就看出來,和地下城不同,這是真實的星空,她正站在,或者說她的影子正站在,鄭國國都,喜都的宮城裡。
“鏡宮。”身邊幾乎和漆黑夜幕融為一體的一個影子說。
千照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看起來和這個人一樣,不似實體,她感覺自己既輕又重,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吹散,又似乎下一瞬就會融進土中。
“走吧。”千照聽出了柳魚的聲音,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其他接下懸賞的人一個個被吞食在宮門的黑暗之中,千照看著柳魚就算變成影子也依舊明亮的眼睛,柳魚對她點點頭。
汝所求便是吾所願,不管前路如何,我們,是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