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目擊者可曾看見孫工的臉?”
“看見。”何不為思考了一下回答。
“來時和去時都看見了?”太子追問道。
“來時……不曾!目擊者也都說隻看見一個奇怪的大白天穿黑鬥篷戴帽子的男人。去時他沒戴兜帽,倒是許多人瞧見。可是,可是離開的是他,來時的人怎會不是他呢?”
“這,就該問問琉璃安了。”太子轉過身,身後的琉璃安微笑著,眼眸中閃著太子看不懂的光芒。
“太子殿下想問什麼?”琉璃安看起來甚至很興奮。
“那個穿黑色鬥篷來典當鋪的人,”太子沉聲問道,“是孫工嗎?孫工和你到底什麼關係?”
琉璃安微抬起頭,掩飾自己剛剛停滯了一瞬的呼吸,答非所問道:“我,曾有一個女兒。我的寶貝和我不一樣,她的占星天賦很高,甚至能進琉璃閣學習。”
“琉璃安!”駱明玉睜大了眼睛,她已經猜到琉璃安要說什麼了。
琉璃安依舊笑著,背靠在牆上,貼著牆緩緩向下墜:“五年前,紫金懸案之後,黎水巷丟了孩子的人家裡,有人為了報複,在琉璃閣縱火,我的女兒……”她的淚水一串串砸下,臉皺著,讓人分不清哭和笑。
“可笑,星令大人,琉璃氏自詡神明的使者,天上的星辰難道不能告訴你們紫晶懸案的凶手是誰嗎?難道不能找到縱火的真凶嗎?”她癱在地上,手指緊緊摳著地麵,聲嘶力竭地喊著。
五年前,駱明玉也曾被困在那場琉璃閣的大火裡,隻是僥幸逃脫。事後追查很潦草,大家都心知肚明是黎水巷紫晶懸案的受害者對琉璃氏的報複。
駱明玉隻記得傷亡不大,琉璃氏也有心壓下這事不願鬨大,沒想到琉璃安的女兒正是死在這場事故裡。
原來,琉璃安對何不為的推脫和不配合就是為了讓足夠分量的人來見自己,她是黎水巷失火案重要的證人,她用自己做籌碼,也要為自己的女兒討一個公道。
“琉璃安——”太子想出言安慰,卻被琉璃安厲聲打斷:
“我告訴你,想讓我回答問題,先把五年前琉璃閣的失火案調查清楚,昭告天下!我知道都是誰做的,他們的惡名應當天下皆知!就算是死了下了地獄,也要一條條列清楚了!”
“就算是死了下了地獄……”何不為率先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死了對不對?孫工幫你殺了他們對不對?”
琉璃安哈哈大笑,顧不上涕泗橫流,隻是開心舒爽地大笑。
“黎水巷二十六人死,傷者三十餘,難道這些人都參與縱火了嗎?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中也有像你女兒一樣的無辜者!”太子質問道。
琉璃安不敢看太子緊盯自己的眼睛,隻憤恨道:“我的女兒死了!”
何不為蹲下身,眼神中流露一絲憐憫:“施害者亦是曾經的受害者,對黎水巷的人來說是這樣,對你來說也是這樣嗎?我聽聞內芯不滅,死灰亦可複燃。五年了,你用殺死你女兒的方式複仇,那作為紫晶懸案受害者的孫工,為什麼要和你同謀呢?”
琉璃安側過臉,不再回答。
院中,雲無憂儘量不著痕跡地走到灑掃大娘身邊,可無論他如何詢問,那娘子隻回答一句話:
“世子,一定要仔細看。”
天色漸晚,無論再怎麼問,琉璃安都不再回答。介於她已經不僅是失火案的證人,而是成為嫌疑人,何不為便派人押她回司寇府聽審,同時讓人仔細搜查當鋪。
"何大人,站在這兒,您能聽見什麼?"太子目送琉璃安被押解走,詢問沉默很久默默發呆的何不為。
何不為片刻思考後回答道:"車水馬龍,人聲喧嘩。"
"琉璃安說,整理賬目聽見後頭黎水河上吵鬨,判斷是接近申時孫工前來。可是東市喧鬨,在櫃台這裡應當完全蓋過黎水河上的聲音,所以,琉璃安沒有說實話。"
何不為點點頭:"她之前的供詞都很模糊,從未提及這一點,想來是算計好的。至於琉璃閣縱火案和紫晶懸案,是否要與本案合並調查?”
“星令大人?”太子回頭看向駱明玉。
“啊?”駱明玉被忽然提及,不免一驚,“臣在。”
“紫晶懸案,琉璃閣縱火案,黎水巷縱火案,司空府失竊案,這四案之間,關聯重重,本宮想合並調查。但是,前兩起案子,涉及琉璃閣,還要請你去知會主祭大人一聲。”
“諾。”駱明玉應下,行禮離開。
“何大人,”太子輕輕歎了口氣,“我們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地方沒去。”
何不為麵色沉沉:“司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