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氣氛如此僵硬，也是這幾年的頭一回。

所以……

這次是怎麼了？

工作室見她進來倏地都安靜了下來，平常在拉胚或者調釉的同事都停下手邊動作，眼神複雜地看著她跟在李江身後。

那些情緒或輕蔑或嫌惡，讓薑瓷莫名有些無所遁形。

她無措地看過去，走在前麵的男人似有察覺地瞥過來，薑瓷連忙低頭，不敢再亂瞧。

李江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停住，他俯視麵前這個隻到他胸口的女孩子，淡聲道：

“隻要你願意承認你的錯誤，我們就還有合作的機會，否則，楓葉工作室也不會再要你。”

承認錯誤？

薑瓷眨眨眼，還沒想清楚就被男人不著痕跡地推進門，迎麵的是站在落地窗前衝她微笑的律師。

“您好，請問您就是涉嫌抄襲李江先生的人，薑瓷女士嗎？”

“……”

什麼？

薑瓷眼睛倏然睜大，還沒來得及疑問——

下一秒，媒體記者從門口湧入，撲天蓋地的閃光燈讓她下意識擋住自己的臉。

“薑女士！你為何要抄襲李江先生？”

“您潛入他的工作室是為了偷竊創意是嗎？請您回答我！”

“您為何要在網絡上私自發布李江先生的作品並假裝是自己的創意！是貪名還是圖利？”

“薑瓷女士！薑瓷女士！請您回答我！”

……

來勢洶洶的采訪聲和快門聲混雜在一起，薑瓷無措地想要遮住相機前自己的耳朵。

手忙腳亂中，她看到人群中的那個男人，看著自己緩緩勾起嘴角。

刹那間，天地安靜下來，薑瓷明白了這所謂的一切。

她，一切都完了。

*****

“砰！”

車門打開猛地灌進一股熱氣，嘈雜的蟬鳴也跟隨著鑽了進來，薑瓷頓時驚醒，恍然間才發現自己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田間的小蟲子飛了進來繞著車裡的小燈轉圈圈，薑瓷怕蟲，趕緊下了車。

李姐正在從後備箱拿她的行李，見她下來笑了幾聲，提起行李箱立馬“哎呦”一聲。

“我的天誒，你個小妮兒箱子裡裝了什麼？”

李姐驚奇道，提了提行李箱有些不敢相信裡麵的重量。

薑瓷趕忙背起包跑過去拉起行李箱，衝著李姐靦腆笑笑。

“是瓷器……”

她這幾年在葉城做的作品，沒有發到網上的，她全帶過來了。

李姐咋舌，“你這小孩看起來瘦癟癟的，力氣倒是大得很。”

薑瓷不好意思笑笑，趁著李姐轉身，調整了下自己的助聽器。

結果李姐還是注意到了。

“誒？你這助聽器換了啊？”

薑瓷訕笑點頭，“嗯，換了……”

李姐熱情地扒著她的耳朵看，為她高興道：“你這助聽器可不便宜，拿工作室給的獎金換的？”

提到工作室，薑瓷嘴角笑意有些僵硬，她咬著唇斟酌道：

“是我這些年自己攢的。”

李姐沒多想，由衷開心道：“那你這能攢這麼多錢，這工作室還是挺好的呀。”

“……”薑瓷扯了下嘴角，不想再說什麼。

好啊，能不好嗎？

臨走前李江說什麼要給她經濟補償金，那可是兩百萬。

兩百萬，足夠她在這鄉下過一輩子了，但她還是硬著骨氣，走了。

說心不在滴血是不可能的，但工作沒了，作品沒了，就連這幾年的心血也被偷走了，她還不能給自己留點尊嚴嗎？

她默默拉起行李箱，“李姐，咱們回去吧，這邊蚊子有點多……”

“欸，也行，也行，”李姐趕忙應著，關上行李箱跑到她旁邊，不由分說地把她背的包接過來自己背著。

薑瓷本來還不答應，奈何李姐手勁大，一把就拽過去了，安撫著薑瓷，“我來，我來，把你小姑娘累著就不好了。”

薑瓷心裡湧起一股暖意，真摯道：“謝謝李姐。”

這麼一看，好像眼前的小姑娘還是跟小時候那個小雞仔一樣。

李姐咧起嘴角，朝她抬抬下巴，像逗小孩一樣。

“甭客氣。”

行走在鄉下的小道上，不遠處有民居的點點燈光，薑瓷感受著屬於田間的靜謐氣氛，聽著李姐和她嘮叨。

“……不過話說回來，你準備把工作室定在哪裡啊？”李姐好奇道。

這個薑瓷在回來路上想過。

“就在鎮上，反正離外婆家也不遠，騎個單車來往不花太多時間，也方便寄出去。”

建個工作室，不為富人名流服務，就賣點平常人喜歡的陶瓷器，薑瓷想這樣也足夠了。

“你住你外婆家啊？”李姐想到了什麼，倏地有點為難，“要不今晚你到我屋裡睡？”

薑瓷停下來，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李姐，“為什麼呀？外婆家裡沒房間了嗎？”

李姐尷尬笑笑，她一拍腦門，賠笑道：“我忘了跟你說這事兒了。”

“今兒啊，那個時總又來了，我忘了你今天來，又想著上鎮上住多貴呐，反正他也要跟著你外婆，還不如就給他送到你外婆家了……”

薑瓷張著嘴呆愣道：“那意思是，一個大男人在我房間睡？”

李姐乾笑，“可能……”

她吞了下口水，“還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