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瓷的父母是在她十歲的時候去世的，他們倆都是消防員，火災中為了救人，結果兩個都遇難了。”

“出事那天我沒敢告訴瓷兒，自己在醫院待到早上，結果被告知救不活了，就回到他們倆的小家接瓷兒。”

“那時候，瓷兒問我爸爸媽媽去哪裡了，我說他倆去支援市的消防演習，瓷兒還很高興。

她說說不定能在電視上看到他倆，結果就真的看到了，是新聞報道他倆的死訊。”

銀杏葉漫天飛舞，外婆坐在底下長滿綠苔的大石頭上，緩緩道出以前的事。

“她知道的那天我還在忙他倆的葬禮，老師一通電話就打過來了，說讓我注意一下孩子的情緒，今天有人拿著錦旗來看她，瓷兒當場就傻了，後麵老師怎麼問也不說話。”

“其實現在想想，”她看著遠方的天空眯起眼睛，眼角的皺紋更深。

“瓷兒估計早就知道了，隻是不願意麵對。”

“她很聰明的，發現我總是閉口不談她爸媽，估計那時候就感覺到了。”

“我的女兒女婿都很愛她，”外婆露出淺淺的笑容。

“他們怎麼會有事離開卻不告訴自己的女兒呢？當時我太傷心忘了這點，可能那時候也露出馬腳了吧。”

時溪茗聽著難受，心裡悶悶的。

這些是他從未知道的事情。

即便他倆相識時，薑瓷也從未和他講過。

“那……後來怎麼樣了呢？”他溫聲問道。

“後來那天我回去時，就看到瓷兒把我留下的飯菜自己熱了吃了，碗也給洗乾淨了，留了張紙條說她早早睡了，外婆晚安。”

“我能聽到房間裡的哭聲，就坐在門口坐了半晚，坐到三四點……的時候？瓷兒就開門了。”

“她說……”

稚嫩的小臉眼睛哭得紅腫，薑瓷仰著臉擦去老人臉上的淚痕，在黑暗的房間裡抱住她。

她說：

外婆，我也想照顧爸爸媽媽。

明天你去準備葬禮的事，也帶上我吧。

“後麵我就過去照顧她，瓷兒從小到大又乖又聽話，成績也好，從來沒讓我操過心。”

話音未落，時溪茗眼前似乎浮現出初見時她的模樣。

穿著藍白色的校服，馬尾不敢紮得太緊有些鬆垮地垂在腦後，指尖撩過耳邊的發絲，她俯身歪頭問他：

“同學，你想吃冰淇淋嗎？我買多了一個，可以幫我分擔嗎？”

時溪茗嘴角牽起一抹笑意，他低頭輕輕笑道：“確實如此。”

外婆一頓，眼神懷疑地看向他：

“你答什麼？你之前認識我孫女？”

時溪茗笑容僵住，有些無措道：“啊……就是有，額……”

突如其來的盤問讓他有些結舌，外婆嫌棄地看他一眼，擺手無所謂道：“算了算了，你對我孫女一見鐘情也不稀奇，追瓷兒的人多的是。”

時溪茗：還有哪些人啊外婆……

他心裡升起警戒心，果然不能鬆懈才行。

“所以……外婆你是聽到剛剛她們談的所有事了？”

他抬眼看著外婆，溫聲問道。

外婆歎了口氣，無奈點頭。

“對啊，唉……”

她知道瓷兒這次生病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所以才偷偷過來，但當真的聽清楚時，她還是會感到心痛。

想到薑瓷這些時間所遭受的委屈，外婆喉間發出一聲喟歎。

“我把她教成了像她媽媽一樣善良的孩子，卻沒想到或許這才害了她……”

老人的呢喃淡淡的，含著愁緒與哀思，像是就要隨風飄走。

時溪茗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外婆。

他想起剛剛韓明珠說的話，仰臉衝外婆笑道：

“鬱奶奶，人善被人欺，薑瓷隻是時運不濟罷了，她後麵會越來越好的”

外婆歎氣，“……希望如此吧。”

她撐著石頭慢慢坐起，年老的身軀如今遲緩費力，隻是站起來都要花上好一陣子的功夫，時溪茗連忙站起來攙扶她。

他扶著老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外婆注意著腳下，蒼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所以你為什麼來？來偷聽牆角？”

時溪茗麵上一紅，想要解釋道：“不是，我……”

他想了想，確實和偷聽牆角無差，一時無言說不出話。

外婆睨了他一眼，“你這臭小子，最好彆給我抱著什麼壞心思，不然我饒不了你。”

時溪茗忍俊不禁，低頭輕笑，“我知道的鬱奶奶，如果我欺負了薑瓷，我奶奶會最先饒不了我。”

想起來那個年少的朋友，外婆冷哼了一聲，卻也沒再說什麼。

隨即，她想到了什麼。

“那個，我知道瓷兒的事，這事你彆給我說出去了啊……”

男人抿唇笑笑，“那鬱奶奶，那我來這邊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

腳下的樹葉哢嚓作響，男人扶著老人還在說些什麼，他們亦步亦趨向著山野間的白牆青磚緩緩走去。

****

回到家裡時，李姐因為有事洗完碗早早走了，韓明珠正在收拾剩下的桌麵。

薑瓷幫著她整理洗乾淨的餐具，看到時溪茗扶著外婆回來時不由一頓。

她同扯下橡膠手套的韓明珠對視一眼，薑瓷扯起嘴角笑道：

“外婆，你和時溪茗去哪裡了啊？”

時溪茗還沒開口，外婆淡聲道：

“他這小子忘東西在車上，我就出去消食時，順便和他聊了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