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我受傷,他救了我,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戚枝說著被設計過的見麵,心裡卻想的是三百年前。
林疏意想起在上清鎮官府第一次見到他們,似乎就是因為要替戚姑娘尋親。
“我們還真是有緣,我尋我夫君,而你尋令親。”
戚枝不置可否,道:“我聽說林老爺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林娘子是如何嫁與你家郎君的?”
她本是隨意一問,沒成想這竟勾發了林疏意的回憶,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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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護城河花落那日起,林疏意被莊凝獨有的男子氣概所吸引,雖無法和他論詩彈琴,但他會帶來最好的桂花釀,會親自為她刻畫,會在每次見麵時帶上一束山野間的鮮花,會真誠的同她相處,她與他便走得越來越近,隻是每一次見麵都需要等上好些時日。
林疏意捏著信箋,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疏意”,莊凝雖拿刻刀拿得穩,但拿寫字的卻不行,他字寫得不好,這每一筆每一畫都用儘了所有的心思,是他包含深情的思念。
“青禾,都安排好了嗎?”她問來人
青禾附在她耳側:“小姐,都準備好了。”
她如同此前好多次一樣,趁著爹爹不在府中,私自出了府。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早早便來到了天鳴寺外,天鳴寺在北城的護城河邊上的一座小山坡上,寺裡供奉了幾尊神明,但香火卻一直不大好,故來往此的人也不多,天鳴寺的後山是他們約見的秘密地點。
一身未及地的月牙色長裙,全身上下不修任何裝飾,隻有手腕處帶了一串碧綠的珠子,這一身低調的打扮,雖無法掩蓋曼妙的身姿,但來此的香客們卻沒將注意力多分給她一分。
烈陽高照,身後的青禾為她撐開一柄傘:“小姐,往樹蔭下站站吧。”
林疏意的眼裡隻有遠遠的那個高大的人影,他步履很快,在與她視線對接之時終是按捺不住,朝她飛奔而來。
林疏意笑得月牙彎彎,整個人仿佛都在發光
她上前了一步,嗔笑道:“你怎麼跑這麼快,天這麼熱,小心可彆中了暑氣。”
莊凝憨憨地笑,大手粗魯地將額間汗漬抹去,嘴裡說著“這算得了什麼。”又見她盯著自己,一時又好似尷尬地整理著自己的衣領。
“對了,給,這是我今早新摘取的白蓮。”
他從身後拿出被保護得很好的一束白蓮,白蓮被養在農家最常見的方口陶瓷罐裡,在夏日的清風中散發著陣陣清香。
林疏意笑著將花捧在手裡“你一路都捧著它跑過來的?”
“昂。”莊凝大大咧咧的一笑,又道“不算什麼的,你放心這個裡麵的水一滴都沒灑出來,也不知你喜不喜歡這盛開的白蓮?”
林疏意低頭淺笑,低低地緩聲道:“喜。歡。”
莊凝摸著頭笑,喜歡便好。
沉浸在相見喜悅中的兩人沒有發現身後青禾古怪的麵色。
青禾瞳孔睜大,圓臉彤紅,一張唇止不住地顫抖,她如臨大敵,雙腿一軟,拉住林疏意的手
“小姐,老……爺……”
林疏意聽聞“老爺”二字,心中也是“咯噔”一聲。
林天輝帶著家奴正站在莊凝的身後,他那吃人的眼神恨不得將莊凝碎屍萬段,目光遊走在自己百般嗬護的女兒身上時,又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情感,裡麵有怒其不爭、有痛心疾首、有羞愧之色。
林疏意在他的矚目下,反而淡定如常,甚至抬起了頭,眼中有著解脫般的輕鬆。
與莊凝私自見麵,她早已受不了這提心吊膽的日子,這些時日她早已想通,自己想要的後半截人生到底是怎樣的,今日意外被爹爹撞破,她不覺著有羞,她光明正大,謹守女子歸德不曾半分逾越,她不愧對任何人。
林天輝將二人帶至了後山陰涼處,他是又氣又急
“你是什麼人?竟敢私自接近我閨女!”
莊凝不卑不亢,道:“在下莊凝,上清鎮石巍村人,我與貴府小姐並未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林老爺何至於如此生氣?”
林天輝氣得吹著並不存在的胡子:“你!你說的是叫什麼話?你什麼身份,下等貧民,如何能與我府千金匹配。”
他怒道:“你!馬上,給我離開上清鎮。”
“為什麼?”
“爹爹,為什麼”
二人齊聲問道
見他二人如此默契的模樣,林天輝顧不得什麼顏麵,隻道:“限你三日時日,否則會有人讓你離開的,那時可就不是如此好相與了。”
莊凝抬起頭來,眼裡絲毫不畏懼,他堅定道:“我,不會離開上清鎮的。”
林疏意也大聲道:“爹爹!你這是在以權勢壓人嗎?”
“爹爹,這裡不是上京城,你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大將軍了,如今你卻逼迫一個沒有犯錯的人,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也太讓娘親失望了。”
被提及故去的夫人,很顯然,林天輝已經彆激怒到極點了,他揚起一個巴掌朝林疏意打去
清脆的巴掌聲打在她光潔的臉蛋上,留下了清晰的紅色手掌印,林疏意捂著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淚水如珠子般掉落
“爹爹,你……竟……”她掩麵泣不成聲
清脆的聲音引起了後山僅有的幾個遊客矚目。
林天輝也是愣著看著自己的手掌,他怎會當著外人和下人的麵動了武
他痛聲道:“意兒,為父也是為你好呀……”
莊凝冷聲打斷他的話“林老爺,我知道你是上清鎮的貴人,從前更是朝廷的貴人,我還曾暗自裡將你視做我的榜樣,我是身份低微,也一貧如洗,和林小姐在一起我想過是我高攀,但我用雙手吃飯,頂天立地與世,原以為你不是那般看重門第之人,今日一見卻令我大跌眼界,也更加堅定了我要娶疏意的決心。”
林疏意驚訝又動容地望著莊凝,他方才說……
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