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任何人走進去,厚重的拱門再次被一股力量帶著合上。
蛛刺棘叢儘數消退,將裡麵的人放了出來。
諶獨月直挺挺地跌倒在地,強撐著自己不要睡過去……可她還是睡過去了,猛然驚醒的時候已不知過了多久,議事大廳裡的光線暗淡,已是夜晚。
那個站在高位上的背影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塑,諶獨月覺得自己恢複了幾分力氣,顫巍巍地坐起來。
她醒了,雕塑也活了。
比比東轉身看她,眼尾有一抹霧蒙蒙的紅,她直直地看著那漆黑的眼眸,全是她看不懂的複雜……
原來這個被撿回來的小寶貝,讓她心安的女孩兒,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看透過。
“你處心積慮地接近我,騙取我的信任……嗬,諶獨月,你所謂的陪我,是這麼傷人的嗎……”
比比東漠然的語氣讓諶獨月心裡發慌,慌亂地想爬起來,想走近她。
可比比東隻是冷眼看著她狼狽的動作,輕哼了一聲坐回王座,華耀的權杖落在地麵上,磕出叮的一聲輕響。
“你的隱瞞,你的欺騙……就是為了這一天,在他的麵前摔在我的臉上嗎?就是想看看我能有多可笑嗎?”
“不是!我說了他早該死了,我根本就不該……不該讓他有機會來到你的麵前。”
“你早就知道這些事情,卻打算瞞我一輩子?”比比東冷笑,“諶獨月,我給過你機會和我坦白,我是那麼期待你能和我坦白……你那個時候為什麼不說!你有什麼資格指責玉小剛,他隻是來晚了一些,而你……你,你比他更可惡!更傷人!更惡心!”
“我……”
比比東冷言打斷她:“現在想說了?嗬,可我現在不需要了,我也不那麼期待你來陪我了……”
原來一個人僅僅隻是冷漠就能讓另一個人如墜冰窟,諶獨月摸了摸心口,咧開嘴角……真疼啊……一身血肉模糊的傷口都比不上心裡痛苦的萬分之一。
“我說玉小剛該死,我對長老動手了,這次是……死罪吧?”她看著那雙冰冷的眸子,眼淚不受控製地就湧了出來,“也對,其實我才是早就該死的那個人……呼……那一切就都無所謂了。”
“比比東。”
比比東因她忽然的直呼姓名而皺起了眉。
這麼多年了,她隻這樣叫過三次。
第一次她還不知道她是教皇,不知者無罪。
第二次她因青雲九尾梟急怒攻心,口不擇言,不予計較。
而這一次……她們似乎都找不出理由來原諒了。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
諶獨月抹了抹臉,可淚水怎麼也擦不完,眼睛怎麼也看不清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我出去執行任務是真,調查玉小剛也是真,和雪清河……算是勾結吧,對,勾結更是真。”
“我親眼見到玉小剛和柳二龍在一起,我親耳聽到雪清河承認你是他的母親……”
比比東緊緊攥著手裡的權杖,若非坐下了,她幾欲要摔倒……可饒是如此,諶獨月的每字每句洶湧地撞來,讓她的眼前陣陣發黑,漆黑如瀑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她看不清諶獨月的表情。
諶獨月低下頭,似在喃喃自語。
“小時候,我隻覺得你長得好看,不偏不倚地長在了我的審美上,可是你太冷了,還很凶……你做你的千秋霸業,我枕我的莊周夢蝶,互不打擾,多好……可漸漸的,你不凶了,你對我好了,太溫柔了,太慷慨了,我也不夢蝶了,我的夢裡隻剩你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想天天見到你,想逗你開心,想聽你叫我的名字。我想帶你解開世人都難求得的帕累托最優……嗬,可你隻想聽我對玉小剛的看法。那段時間,我開始沒日沒夜的修煉,我想讓你除了玉小剛,眼裡也能看見我……那段時間你應該是高興的吧,我也很高興,雖然你一句也沒有誇我,但你帶我去獲取魂環了,抱我去的……”
“可你知道嗎,那個沒日沒夜修煉的人,那個強撐著也要獲得萬年魂環的人並不是真實的我啊。真實的我啊,懶惰、傲慢、嫉妒、貪婪……七宗罪在我身上都至少能算上四宗,我沒辦法一輩子都裝成你喜歡的樣子……於是我就想去看看你愛的人,他該是什麼樣子。”
“我找了玉小剛好幾個月,可隻用一眼我就看到了他不配!”
“嗬,你記不記得那晚好大的雪啊……你問我的心有所屬,現在你還想知道答案嗎?”
比比東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隻覺得頭暈目眩,一顆心似乎要跳出來。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我沒有胡言亂語,我很清醒,這份心思我藏了許久了,一字一句,都是實話,你想聽的,你不想聽的,全部的實話。”
諶獨月搖搖頭,堅定地沉聲道。
“我之所愛,我心所屬,從那個時候開始,比那更早的時候開始,就是你,隻有你!”
“你,你……”
比比東猛然站起來,厲色厲聲,“我對你的喜歡,對你的疼愛和關照,是我作為教皇,作為師長的責任,和對娜娜,對彆人……都是一樣的,你怎麼能起這般……大逆不道……汙穢的心思!”
“師長?我從未認過吧,從一開始就沒有認過。”
諶獨月也狼狽站了起來,眼神冷了幾分,“年齡,身份,性彆的桎梏已經夠重了,彆再給自己套枷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