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骨前輩,出了這麼多事兒您還看不出來嗎?教皇冕下可不會‘勸’這個字,她隻會從你們身上、毫不留情地碾過去……我可能是武魂殿唯二會來和你們唱紅臉的人。”
“唯二?”
寧風致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蒙,眼前這個跪立的年輕的女孩,字字句句,不卑不亢、謙和有禮、軟硬兼施、進退有度,看似冷酷無情可她的一言一行又無不彰顯了她的重情重義,也許善良軟弱但又有如此清醒的思考……無論是武魂殿還是七寶琉璃宗都沒有將她當做接班人來培養,可她也像個天生的領袖……
等等,他為什麼要說“也”?
寧風致皺了皺眉頭,似曾相識的畫麵堆疊得有些模糊,另一個曾經跪立在他身前的身影卻逐漸明晰……
唯二?好一個唯二!
並未理會寧風致發出的有心或是無意的疑問,大小姐隱秘地笑笑。
“寧叔叔,你覺得唐三如何?”
聽到這個名字,寧風致心裡一緊:“為何這麼問?”
“那你覺得我又如何?”
寧風致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凝重,他與唐三接觸頗多,自然知曉唐三的心性天賦實力,日後成就必不可限量。
可他與諶獨月接觸的挺少,此刻卻也從這個女孩身上看到了那遠超年紀的心智,這份成熟和唐三那樣老辣的城府,精明的算計不同,隻是源自她骨子裡的自信,無論是青雲直上還是黃泉永墮,形形色色的人和她相處都會感覺很舒服,舒服到忘了她斂藏的鋒芒……
寧風致忽然意識到——諶獨月居然已經是個差不多的魂帝了,17歲的魂帝,遠遠的將同齡人拋在了後麵,包括唐三。
看寧風致陷入沉思,諶獨月站起身來,將牢門打開。
從手環上抹過,拿出一株雍容華貴的鬱金香,她撓了撓頭。
“這株極霞鬱金香,是我本來給榮榮準備的,嗯……但是之前她已經吃過仙草了,哎先說明啊,可不是我小氣才拿回來的……隻是仙品藥草不可貪多,多吃反而有害,寧叔叔,你雖然年紀大了,服用效果可能沒有那麼好,但應該……也大差不差吧。”
馥鬱的鬱金香味拉回了寧風致的思緒,他的眼神猛然被一片灼熱取代。
榮榮之所以能進化成九寶琉璃塔,倚靠的就是唐三所提供的那株仙草,這是七寶琉璃宗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取的東西!
“你……還有嗎?”
寧風致捧著那束鬱金香的手都有幾分顫抖,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沉醉在那馥鬱的花香中,他眼神癡迷,急切地問道。
“呃……暫時沒有,不過……”
大小姐倒是沒想到這束花居然能讓寧風致失態到如此地步,她眼珠一轉,一拍大腿提議道,“對啊!要不寧叔叔你先不吃,我們拿來種!”
“去去去,你寧叔不老,可他這年紀也等不到第二株開花啊。”古榕扒在鐵柵欄上,恨不得把頭伸出來看熱鬨,打趣道。
“嗯咳……”
這話也提醒了寧風致意識到他自己的失態,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剛剛還僵持的微妙氣氛陡然和諧,大小姐連忙狗腿地將帕帕拉恰捧過來還給他。
寧風致一手拿著花兒,正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接過,就被她強行將帕帕拉恰塞到了手裡,大小姐轉身又去打開了劍、骨鬥羅的牢門。
“我不要和你們劃清界限,這也不是施舍,不是憐憫,就算作你們當年投資的回報。”
大小姐小心地去扶劍鬥羅起身,後者一個眼神冷地她渾身一顫,不過好在他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虛扶著搭了把手走出來。
“與其投資唐三,不如投資我。成本低,回報快,收益高,絕不吃虧!”
許是在鬼獄待久了,今晚的月光都格外明媚。
當然反射的刀光也是,驚動的鬼卒們緩緩抽出刀刃……沒有人下令放人,也沒有人下令阻攔,他們不知如何是好,隻好遠遠地將那四人包圍。
他們每往前走一步,他們便沉下步子後撤一步。
寧風致雲淡風輕地掃過這些沉默的黑衣人,暗自心驚他們的訓練有素,包圍圈隨之挪動,零中有整,散而不亂。
更讓他心驚的是四周漸漸聚攏暴露的強大氣息,數名……不,不止,他們出鬼獄才短短一小段路,甚至還沒有出刑罰堂的大院,就已經起碼有數十道魂鬥羅級彆的強者暗中窺視,鎖定了他們的一舉一動。
寧風致側眸看向身邊的兩位長老。
“沒有封號鬥羅在此。”塵心會意,低聲回道。
“嗯……宗主,咱們是不是趁機大乾一場,上回他們搞突襲,今天我們就搞突圍!”
古榕被那些暗中的窺視和深深淺淺地壓在他身上的威勢搞的煩了,扭了扭手腕,將骨節按的劈啪作響。
大小姐心裡咯噔一下,反手緊緊地拽住塵心的袖子,小臉皺到了一塊兒……
各位叔叔伯伯哎,你們可彆搞我……
她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教皇殿是有戰備狀態的。
大小姐進進出出鬼獄這麼多回了,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壓力。此刻,若非有劍骨風三人頂在前麵,如此威壓下她可能邁腿都有些困難。
那些平日裡唯唯諾諾、懶懶散散看大門的鬼卒們此刻就像換了靈魂,不遲疑、不懼怕,想那橫掃六合,抗匈奴吞百越的大秦帝國雄師也不過如此吧。
“嗬。”寧風致擦了擦額上的細汗,一口氣泄下,反倒釋然一笑,“骨叔又在玩笑了。”
“害!那宗主,我們現在去哪?”
“麻煩諶大人……算了,諶小友為我們安排個住處,焚香沐浴,明日,我將覲見教皇冕下!”
他上前一步,環顧四周,雄渾的魂力包裹著他的聲音,傳地很遠很遠……
“寧叔叔叫我月月就好,月兒也行,小友不小友的,顯得生分。”
“不行。”
清冷的聲音乘著月光,不知從何出傳下。
黑衣人們反應極快,聽出了聲音的主人,齊刷刷地單膝跪地。
“參見教皇冕下!”
塵心眼神一凝,下意識地就站到風致身前,他竟然全然沒有察覺出有封號鬥羅在場的氣息!?比比東的實力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比比東,不行就不行!你不讓我們宗主去見,我們還不稀罕呢!”
古榕環視著空蕩的夜空,循著那絲飄忽的聲音他也無法捕捉到比比東的位置,他隻好繃緊身體,防備著所有可能發動攻擊的方向。
可教皇冕下隻留下了這兩個字就再無回響,寂靜的夜空月明依舊,薄雲遠淡。
黑衣人們似乎收到了某種指令,起身後居然對著寧風致的方向按胸行了一禮,而後有序地撤退,看不出有過分毫劍拔弩張的痕跡……
教皇殿神聖而祥和,仿佛這就是它永恒的樣子。
“宗主,比比東欺人太甚!”古榕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呃……”塵心瞥了一眼拉住他的諶獨月,安撫地拍了拍自己的老夥計,“有沒有一種可能,她說的不行,是不許我們叫……月兒?”
啥?!
古榕湊過來將諶獨月重頭到腳重新仔細打量了好幾遍,大小姐被他看的不自在,隻能摸摸鼻子,擠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