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後，蘇原坐在偏僻無人、雜草叢生的廢棄水井邊，就著礦泉水把新調伏的咒靈球咽下喉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了，他偏頭看了眼下方翻湧著、不斷冒著渾濁氣泡的井水，倒出幾顆糖塞進嘴裡咬碎。

咒靈有營養麼，不好說，雖然起不到飽腹作用，但足夠倒胃口。

他這幾天吃多了這東西，已經明顯感覺食欲不振。如果有賣科幻小說裡無味無副作用、能補充人體所需元素的營養劑，他應該會很樂意訂上幾箱把進食的環節徹底跳過。

薄荷冰涼的氣息在喉口迸開，多少麻痹了一點味覺。蘇原伸手拿起手機，點進社交軟件聊天框——

「我：開窗通風，保持心情愉快，遠離負麵傳聞，再就沒有什麼了。不要執著於看見，關注是相互的，看不到也是一種自我保護」[已讀]

「小島琴子：我會謹記的，謝謝您」

「小島琴子：孝雄現在也好多了，沒有再打嗝」

「我：那就好，不用擔心，這次的事我會把傳聞源頭清理乾淨，應該不會再反複」[已讀]

「我：一般來說遇到這種事的概率非常低，而且就像我之前建議的，即使真的有下回，你們也可以直接報警處理」[已讀]

「我：隻要把具體情況描述清楚，案件會被轉給專門負責這類事件的官方機構」[已讀]

「小島琴子：我明白了」

「小島琴子：今天麻煩您太多，實在是不勝感激。方便告知您在哪所寺廟任職嗎？我們全家轉天一定登門道謝」

大可不必。

全長沒到五公分、通體淡紅色的咒靈軟塌塌地扒在蘇原手上，翅翼形狀的軟鰭耷拉著。隨著金魚般的腦袋一點一點，咒靈頭頂兩隻同樣形似金魚的眼球吹了氣般飛速漲大，直至交疊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粉色氣泡。

一陣微風拂過，那個熟悉的氣泡晃晃悠悠地飄了起來。蘇原伸手戳了戳，透明的氣泡壁意外很有韌性，隻是當他稍稍施加咒力，便立竿見影地炸開了。

又兩個氣泡陸續飄了起來，蘇原沒再阻攔，看著它們沒飛多高便同樣“啪”地破裂，轉瞬間消散得一乾二淨。

咒力輸出量很低，達不到常見的二級咒靈。但能使用術式……從這一點也許能被特意劃分在準一級，不過這個術式目前看來似乎沒什麼用處。或許也有咒力輸出過低的原因。

他目送不斷被吐出後飄遠的氣泡，再看向手上爛泥般動彈不得的“金魚”，試探著抬手輕輕上拋——

啪。

地上多了灘淡紅色的咒靈。

又一個氣泡飄了起來。

“……”

確實沒什麼用。

巨大的出水聲響起，伴隨著陳腐的難聞味道。蘇原抓起手機從原地跳開，急急揮手召了隻寬大咒靈擋在身前。

“嘩啦——”

泥水四濺，沾了滿頭臟汙，發頂還蹭著幾塊青苔的人麵咒靈默默地從井口探出半個腦袋，透過半透明的擋水咒靈與他對視。

召喚師就是這點最好，臟活累活不用親自動手。

蘇原不動聲色地退了半步。

對麵的召喚物張開嘴，打了個嗝。

……

【影鰻，再去確認一下井底的情況。】

靠坐在身披長毛的蟲狀咒靈上，蘇原邊咽餅乾邊看眼前一排擱淺在地麵雜草中的“金魚”咒靈點著頭吐泡泡。

——總共五隻。四隻是從他扔下井的人麵咒靈肚子裡翻出來的，再加上最開始那隻小島女士兒子那裡拿到的。形態、咒力量相似，水生咒靈，術式是同款的淡粉色氣泡。

想不到用途，但沒見過。還挺可愛的。

調伏一下。

***

都留市本次的黑市開辦地在市區一棟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商業寫字樓內。蘇原用新辦的身份證件在附近提前預訂了酒店，沿途又花了小半天時間，在周邊咒力彙聚的學校和醫院轉了轉。

兩麵宿儺的手指確實是個絕佳的誘餌，隻需要找個無人的天台把封印符紙揭開，要不了多久方圓幾百米的咒靈就都能主動找過來。清理效率極高，還直接省下了調伏咒靈最麻煩的尋找流程。

他幾個小時走下來，遇到唯一有難度的也不過是醫院裡一隻術式是酸液的一級咒靈。難點也並非調伏本身，而是對方仗著體型不大，一邊猛吐口水一邊鑽進人堆四處亂跳的攻擊方式……

高等級的咒靈智慧不低，在人員密集的地方捕捉起來確實很受乾擾。

醫院內人流擁擠，進行中的精密手術必然也不止一台，彆說是真人有殺傷力的領域，啟示錄獸帶混淆的黑暗領域都不方便開，隻能在跟著對方兜圈子的同時派召喚物圍追堵截。

如果不是太陽西斜，這隻形似蜘蛛的咒靈在短暫離開人群的空檔跳進走廊窗框的陰影，被顯形的影鰻用身體困了兩秒，蘇原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先一步被醫院的保安清出去。

咒靈：跳蛛（一級），術式：[強酸]。

速度不錯，攻擊力一般。不過帶在身邊銷毀東西什麼的很方便，特彆是在日本這個街上基本不設垃圾桶的地方。

……

當蘇原抵達酒店排隊辦理完入住時，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酒店人來人往的大廳內過分地乾淨清爽，連一隻蠅頭都看不到。

也是，這周圍就沒幾家酒店，想必這裡還留宿有彆的術師。

“先生，這是您的房卡，房間在頂層，電梯請往那邊走。”

沒再關注，他接過房卡直接上了樓。

擦肩而過的服務生對他露出職業性的禮貌微笑，修理走廊頂燈的工人招呼他靠邊。

蘇原貼著牆側身讓過，刷開房門。

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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