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樣的魔獸很聰明嗎?其實也不一定。
它們對於魔女來說隻是魔氣的載體,不像狡猾的人類那樣成規模成組織,不會變通,隻算是嗜血的怪獸。
對付它們反而是最簡單也最容易理解的事。
黑煙四起,巴裡火焰的威力幾乎湮滅了這裡的一切,但在我的視野中央,是一個淡紫色的圓圈。
裡麵的人鼓著掌,嘴角雖然流著血,但魔力對其的影響並不劇烈。
魔獸從古樹上溜下來,“鑽進”了他的身體,從我這個視角來看,就像是融為一體了一樣。
巴裡的魔力作用微弱。
我想我已經差不多有七八百年沒見過這番景象了。
不借助外物作用,這是隔絕魔力的誡斷法。
“被發現了啊,你們就是狩魔人?”
魔獸的氣息逐漸強大,可麵前的人確確實實地擁有著人類的身體。白色的長發遮蓋住他的身體,他缺少了一隻眼睛,隻能用另一隻浸滿了鮮血的吊眼看人。
周圍熱氣蒸騰的,應該是他異常的體溫造成的。
的確是不得了的事情啊,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墮魔,這就是你的選擇嗎?”巴裡冷笑著,手上的動作更加狠厲。
威廉護著我,鬥篷蓋住了我的身體,沒有讓我被這層層疊疊的火焰與魔氣波及,他的身體恢複了冰冷的狀態,氣息也大不如從前,我想這應該是我保護他的好時候。
“這就是我的〈義〉,也是你們這些正派人的背信棄義。”
我不是文盲,積累的學識算得上淵博,但從個人的觀點而言,我覺得這個人的形容沒有問題。
沒有永恒的二分法,就像沒有絕對正義的標準法則一樣。
人們崇尚魔力,卻對同樣擁有“魔力”形容詞後綴的魔女和魔獸嗤之以鼻。
不是很有意思的嗎?
對於強者來說什麼都算不上的事情,卻是他們翹首以盼的。
壓製性的力量。
現在有人卻為了這種事選擇與魔女或者魔獸血脈相連。
會很痛苦吧?還是說痛苦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沒有其他選擇了。
我看到白發人流著血淚,卻依舊平靜地說:
“對付你們這種人,最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束縛。”
一個金色的球體。
和我之前見過兩次的黑球很類似,但魔力更加充沛。這種程度的話,就算不是低序列的魔女也會感到為難,因為我也感到有些為難,這應該不是民間可以流動的東西。
人類和魔獸同流合汙,這樣的話確實會給工作增加難度。
巴裡的臉色瞬間冷下來,威廉也抽出了他的刀。
魔力確實被束縛住了。
巴裡和我,無一例外。我確實被長久的歲月削弱了很多,這點我不否認,但我驚訝的是,威廉竟然在沒有魔力的情況,托著我的身子,淩厲地衝破了包圍著我們的魔氣。
與想象的場景不同,被鐮刀貫穿的,是這個人形魔獸。
古樹的殘渣和魔獸的身體碎了一地,我的頭發被映照得黑色中反著紅光,雖然漂亮,但是無人欣賞。
實力懸殊,他沒有限製到我們的那一刻,就已經敗了。我麵前流著魔氣和血的人再掙紮,也不會有什麼特彆的結果。
但他笑了。
“我曾經是一名魔導師,我經曆過數次戰爭,對於我來說,除非是有利於生存的事,否則一切都是不必要的,包括前來阻止我的你們。”
白發人撫摸著帶著倒刺的鐮刀,一條條血線沾染了他的手掌。他的身體逐漸乾癟,紅色的血線也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我認出這是精純的魔力,與魔力獻祭的咒法。
我想他的觀點其實是錯誤的,人會被各種事情牽絆,但魔女和魔獸不會。
我們是人類恐懼的具象化身,是他們無法逃離的敵人,是怪物。
“對付你的話,應該還不需要太費力氣。”
“這點上,看來你並沒有正確的概念呢。”
我吞噬著周遭的魔力,太久沒有這樣運轉過自己的咒法,頓時有了一種吃撐了的感覺。
威廉抱著我,我能很奇妙地感受到這裡磁場的變化,火焰漸漸熄滅,就算是獻祭著生命的魔火,也沒有辦法無窮無儘地存在下去。
虛無是一切事物既定的結局。
我不是無神論者,因為這個世界是真的有神明存在的。但和牧師講述的不一樣,神明並不愛人,人類隻是他們需要關照的很小一部分。
坍塌的建築鼓動著,魔獸還在垂死掙紮,我應該尊重他的這份決心,但事實上他的這種行為並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徒勞無功。
螻蟻的掙紮固然很可笑,但還是需要有人來處理這種麻煩。
威廉沒有直接殺死他,而是將其交給巴裡,使用隔絕魔氣的魔具將其五花大綁起來。
我看戲看夠了,還找出來一個小彩蛋,覺得不說可惜,於是看貼到對方耳邊:
“你想被饒恕的事情,應該不止是這些吧。”
我能看到他身後明晃晃的咒紋,曼珠沙華的形狀,代表了死亡。
他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毫無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