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熟悉的聲音傳來，一隻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被四人團團圍住的男生低下眼睫，“怎麼了？”

“今天晚自習彆上了，帶你出去玩。”看起來像是頭目的男生咧嘴一笑，“今天你陪我們玩兒夠了，以後我們就不找你事兒了。”

周亮抿抿唇，抬起眼，有些期待和緊張，“真的嗎？隻要今天跟你一起出去？”

“我們杜哥什麼時候說過假話？”另一個男生嗤笑，“周亮你能不能爺們兒一點？整天娘兒們唧唧的，跟長相一樣。”

……我是男生，長得也是男生的樣子。

周亮沒有說話，隻在心裡默默回答。他不敢回嘴，隻能沉默以待，讓他們說夠就好了。

老師說了，再過幾天就期末考了，等下學期就文理分科了，他可以遠離他們的。

再忍忍就好了。

“但是……今天是周五，不是還有晚自習嗎？”周亮突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出聲問，“值班老師會來查人的。”

“不就是兩個實習老師麼？”“杜哥”一臉不屑，“那兩個長得就一副花瓶樣兒，不過那姓秦的身材不錯。”他突然笑了笑，“我舅舅跟咱們校長可是師兄弟，我還要怕他們這兩個實習老師？惹我不高興，分分鐘取消資格的你知道吧？”

有些人生來就贏在了起跑線，ta有無數人脈與強大權利的兜底，所以向來無所畏懼。

周亮當然知道他們家有權有勢。

不然老師也不會不理會自己的反映，隻是勸他忍耐。

周亮是單親家庭，還是留守兒童，身邊隻有兩位老年人，他根本不想向家人說這件事，那隻會讓姥姥姥爺擔心，媽媽一個人掙錢也很不容易。

“聽見了沒？”重重的一掌落在後背，周亮悶哼一聲，“……聽見了。”

“你一個男的一天天裝柔弱給誰看啊？”又一個男生目露惡心，“我聽說有體育生跟你表白啊？嘖嘖嘖，果然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

“周亮，你看你成績也一般，家裡也窮，以後可怎麼辦呢？”杜哥惡意滿滿地湊近他耳畔，“該不會——要賣鉤子吧？當兔兒爺？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啊？”

周亮低頭，咬緊了牙，“我不乾那個。杜峰，你彆再說這話了。”

“杜哥跟你說話是抬舉你，懂？”

狗腿子馬上回嘴，他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杜峰一個眼神製止，“行了，最後一節課下課你就彆去吃飯了，乖乖等著，知道？”

“……知道了。”

賀行風靠在牆後，思考片刻，給秦謠發去了一條信息，“今晚我去跟蹤幾個人，你一個人值班可以嗎？”

秦謠回的很快，“可，注意安全，彆忘了請假。”

半天她又來了一句，“估計你這一個月全勤獎沒了。”

賀行風扯扯嘴角，“是啊，真是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他收了手機，轉身去食堂吃了個飯，半小時後直接躲在教學樓後等目標人物出現。

杜峰個子挺高，穿得又一副非主流模樣，很是好認。他身旁跟著三個顛後腳跟走路的狗腿，以及一個縮著肩膀的周亮。

賀行風乍一看還以為那人是季唐，他第一次見季唐季唐也是這樣有些怯弱的模樣，隻是比周亮高了半個頭而已。

他搖搖頭，把其他心思屏蔽，全神貫注地跟上他們。

杜峰確實有些資本，出入校門沒人攔不說，還有個小汽車當代步。

賀行風看他坐進主駕駛時忍不住磨牙，就是因為有太多這樣狗屁不通的人開車，才讓他的上班路天天堵車。

還好自己有錢，生氣也是他司機生大頭。

“師傅，跟上前麵的車。”說來也巧，賀行風下一秒就攔到了出租車。

師傅臉上一變，“小夥子你要乾啥啊？咋還來跟車這一套？”

賀行風習慣真話假話混著說，“我是那些學生的班主任，他們天天逃晚自習，我得弄清楚他們到底要乾什麼。”

一聽這話司機師傅馬上摸上方向盤，“哎呀老師您真是太負責啦！幸虧有您這樣的老師在，不然孩子們可不就學壞了嘛！您坐穩了，我肯定跟上！”

賀行風隻是嘴上客套幾句便閉上了嘴，他現在是真擔心這個叫周亮的男生，一般的問題學生並不可怕，可如果是對正常老師都隨意評頭論足的學生，那問題可就大了。

一個隻打同學的學生肯定“比不上”連老師都痛打的學生。

在不加製止教育的情況下，前者可能是一時的紙老虎，後者一定是潛在的犯罪者。

因為他們眼裡就沒有個“規矩”的概念，可怕的很。

杜峰的開車技術果然很爛，又莽又晃，忽停忽走，直把司機師傅氣得滿嘴臟話，開口閉口“byd”“小兔崽子”，賀行風也看得火大，感同身受。

在他看來，交通路上可怕的才不是所謂女司機，沒技術光有嘴的男司機更廢物。

人家女司機出車禍的概率可比男司機低多了，有些人開得慢不假，但人家穩啊。

在生命麵前，速度快和上趕著投胎有什麼區彆？可偏偏有些司機還以“開的快”為傲，真是有毛病。

開了三十多分鐘，前方的車輛停下，司機師傅默默記下位置，隨後拐了個彎停車，“老師您出了這個巷子往右拐就行了，反正現在回去也沒啥活了，乾脆在這兒等您回去。”

賀行風笑著跟他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謝謝您了，我很快回來。”

“嗨，客氣啥，您都是為孩子好，孩子好我們大人就放心了。人活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兒女嘛。”師傅擺擺手不以為意。

周亮越跟著向前走心裡越沒底，他們不會要在這裡打自己一頓吧？

不過打一頓也好，好歹以後不用再被針對了，寫試卷的時間也多了，他的高中可是這兒最好的學校，自己得多努力一點兒，不然媽媽就白那麼辛苦了……

忐忑不安間，前麵的人突然停下，“到了。”

周亮呆呆地抬頭，看到了眼前的一片荒涼。

這裡應該是農村地帶，隻能看到遠處群山，夕陽落日，白色大棚點綴荒野，但明顯是已經廢棄了的，四周廖無人煙。

“杜峰，你們想要乾什麼……是不是要打我？你們放心，我不會還手的，我也不會跟老師說的……隻要你們以後不要、不要再和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