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沒了 諸位,大仇已報,神醫死了。……(1 / 2)

殷千尋身著一襲玄色綢衣,邁著貓步,步步生蓮,來到潭溪鎮的那間大藥房門前。

一路上她在心裡排練著開場白。

要麼是:想不到吧?咱們又見麵了。要麼是:我不在的這些日子,睡得安穩嗎?愧疚嗎?

想來想去都不太對勁,最後還是決定采用這一句:新仇宿怨一並算,速速受死吧,仲堇!

這會兒,潭溪鎮熱鬨的夜生活才剛開始,可她發現藥房的紅木大門居然緊閉著,很不尋常。

“姑娘。”

過路男子見她站在門口發呆,走上前來搭訕:“你是來瞧病,還是來吊唁?”

殷千尋轉過身,一愣:“吊唁?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男子歎口氣,神色惋惜,“仲神醫人沒啦。”

殷千尋飛快地眨兩下眼,沒聽懂似的。

“放什麼屁,”她笑了笑,“前幾日,她不是還上山采藥了嗎?”

“不采藥還不會出事!”男子湊上來,神秘兮兮壓低了音量,“不知仲神醫中了哪門子邪,去招惹眼鏡蛇,身上被咬了好幾處,堅持了兩天就沒得了。”

殷千尋後退幾步,臉上的愣怔化不開了。

“不過,我也懂點醫術,”男子盯著殷千尋這張美得人心疼的臉,“你要有哪裡不舒服,我也可以……”

他的手不甚老實地往殷千尋腰間摸去,還沒挨上,便被狠狠地捏住了。哢嚓、哢嚓,五根指骨一節節的斷開來。他瞪著驚恐的三角眼,嘴巴死命張開,卻吐不出成形的句子,一連串痛苦的氣泡音從嗓底冒出。

殷千尋的神色沒有任何波瀾,像是仍在發呆,手上卻本能地起了殺意。要不是心裡還記著半仙的叮囑,她定會把這不知死活的肥豬整條胳膊擰下來,問問他:色心色到著名刺客“美人蛇”身上,活膩歪了吧?

手捏酸了,她不動聲色地撒了手,死肥豬屁滾尿流地逃離現場。

好一會兒,殷千尋出神地望著藥房門前柱上“懸壺濟世”的牌匾。

然後她慢慢走近了,額頭抵在門柱上,把牌匾當成了神醫本人去對話:

“救了那麼多人,偏偏救不了自己。你說你,是不是活該?”

話音未落,殷千尋冷不丁又回到蛇形,粘附在朱紅門柱上。

她翻了個白眼,無語地從柱上跳下來。

她圍著藥房遊走了一圈,最後沿著窗邊一條窄縫,呲溜一下鑽進去。

然後念咒恢複了人形,走到櫃台邊,輕車熟路地從櫃門裡摸出一根火折子。

一晃,火光照亮了櫃台上的藥方簿子。

她抵在櫃台上,一頁一頁地掀動藥方,臉色越來越難看。

火折微弱的光亮下,神醫的罪行昭然若揭。

五步蛇膽,穿山甲鱗片,鼉甲……均可入藥。

前一世,這藥房她來過不少回,也曾托著腮,近距離看著神醫提筆開方,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可現在,她轉世成了蛇,身邊的同類切實受了害,才明白其中的殘忍。

殷千尋把藥方簿慢慢合上,提起一角,放到火折上方閃動的火焰處。

藥方受了熱,一張張地緩慢卷曲,發紅,變黑,最終成了一攤死灰,落滿櫃台。

「諸位,大仇已報,神醫死了。」

回到部落,她把這大快蛇心的消息張貼在了村口的公示欄。

很快,蛇族普天同慶聚了過來,把她團團圍住,嘰嘰喳喳:“那麼厲害個神醫,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殷千尋神秘兮兮地頓了頓,“當然是被你們的酋長咬死的!”

她扭了扭身子,示意眾蛇後退,為她騰出一片表演場地,然後聲色並茂地講起了故事:

“說時遲那時快,小眼鏡的腦袋和身體已被刀斷成兩截,可它恨啊!死不瞑目啊!一縷冤魂滯留在腦裡,它眼睜睜看著那神醫在旁邊,拿著刀處理它的妻小……慢慢地,小眼鏡的怨氣到了頂峰。它拚了!腦袋拔地飛起,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神醫的脖子,餘下多少毒液全部注進去。沒多久,神醫毒發身亡。”

說罷,殷千尋按住自己的胸口,垂下頭,神色哀戚。

這憑空杜撰的故事,講得她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把眼鏡蛇的死狀儘量渲染得壯烈,好讓它光輝偉大的形象長久留存在部落蛇族心中。

眾蛇果然感動得涕淚橫流,一邊抹淚一邊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殷千尋當然不能說是她即興編的,隻把話鋒一轉,“我知道的可多了!”

“你還知道什麼,快講給我們聽聽!”眾蛇莫名來了聽故事的興致,將酋長的死拋諸腦後。

殷千尋啞然,咬著唇想了想,用尾巴打了個響:“我還知道神醫下一世會變成什麼!”

“變成什麼?”

“變成……”她老謀深算一笑,“藥材!”

依著地府那一套轉世係統的因果邏輯,神醫這一世的關鍵詞少不了那些藥材,所以下一世,她變成藥材的概率高得不得了。

隻看,是變成白花蛇,揚子鱷,還是穿山甲了……

眾蛇聽完了故事,心滿意足離開。殷千尋卻忽然筋疲力儘,癱倒在地上。

天色陰沉,像是悶著一場雨。

她望著樹枝上密布一片的蜘蛛網,有些摸不透自己現在究竟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