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啊……我的論文……！”

於是，在島上風吹日曬了三個月，一艘自製木筏落水了。

“考你一題目——計算這個木筏的吃水深度！”老頭和一堆書紙坐在木筏上，卞喬在木筏後麵當人形發動機。

“有意義麼？你沒沉下去淹死就好。”卞喬在水裡賣力地遊，使勁推。

“一百多海裡，你慢慢體會吧，我先睡了，記得保護我的安全。”老頭睡著了。

心真大。

遊了沒兩周，在寧靜的深夜，卞喬因為體力不支，已經第四次沉海而死了。

死，成了一種便利——雖然有點痛苦，但習慣就好。

木筏撞上了金屬板，老頭猛地驚醒，卻不見卞喬的人影。

“什麼東西！是不是撈到大家夥了？”隱隱約約的聲音從天空傳來，老頭還以為自己睡懵了，天降鬼話。

一陣嘈雜，隻剩空空的木筏。

一艘打魚船。

甲板上幾個男人抽著煙，臉上各無喜悅。

“都是一堆破書，一個老頭，”男人抽了口煙，“不過這老頭好眼熟啊，是不是那個搞科研的……？”

老頭忙否認，“不是，不是，我是老師。”直覺告訴他，還是彆說——他參與的實驗又不是什麼很光彩的。

海上的強風帶著鹹腥，不斷地把一行人吹得像炸毛的海草。他們對這個老頭失去了興趣，但此行的目的並不是草菅人命，頂多搭一個人而已。

“大哥，我們這樣捕魚，能行嗎？”一個瘦小的男子說。

大哥瞪了他一眼，呸了一口：“怎麼不能行？你知不知道養魚多貴？這兒撈魚能賺多少，你也不想想？”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利益，其他的都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瘦小男子不敢說話，懦弱地看向海裡的漁網，滾動的海麵。

“可是我聽說這兒有汙染……”

南粥島不斷排汙，附近的海域多次引發赤潮，報紙上不斷刊登。

“剛才喝酒的時候怎麼不說這些屁話？現在跟我講道理！”大哥扔了煙，死死瞪著另外一個男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從喪屍爆發以後，水體汙染，水產養殖的成本暴漲。

現在這些海域的魚類都被劃入禁止捕撈行列，一般人都不會吃魚。南粥島為了保護科研，還分布武裝部隊海上巡邏。

“隻要把魚拉去地下城，有什麼行不通的？”寒冬臘月，地下城一向缺乏食物。地下城的人，在外人看來都打上了刻板印象——“真是餓了”。

很快，漁網撈上來了不少東西。大家一看收獲頗豐，那點良心也像風一樣飄散。

“怎麼有屍體？”瘦小男子打著探照燈，他無意識說出那句話，說完才知道這裡有多麼恐怖。他驚恐萬分，大叫起來，一屁股往後直滾。

“這不是很正常嗎？”大哥說，“把屍體扔掉，魚裝起來。”

漁網裡掙紮著上千條魚，有些雙目猩紅，有的目光渾濁，甚至鱗片都微微腐爛。不過大多數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差彆，隻需稍微加工，能夠稱為食物即可。

打撈上來的屍體微不可察地顫動著，凸得像玻璃彈珠的眼球轉來轉去，布滿了血絲。幾個漁網都撈上來了屍體，一共三具。

幾個男子正不斷把魚倒向魚艙裡，一個絡腮胡男戴著手套，拖著那具屍體走了兩米多，正想扔下船。他心裡還在暗道晦氣，為了錢，權且忍上一忍。

屍體泡得浮腫，看起來還被魚咬了幾口，殘破的臉讓人不敢直視。

突然幾聲骨骼哢哢作響的聲音同海浪一起衝出，十分詭異。絡腮胡男抬起頭，麵前濕漉漉的屍體正以一種十分怪異的姿勢立起來……

紅黑色的大嘴竭力撐開，黃黑的牙齒上下打架，下一秒就對著絡腮胡大聲嘶叫——簡直震耳欲聾。

絡腮胡子被嚇得腿一抖，拔腿就跑，卻被喪屍從後麵撲上了肩膀。

周圍人聽到這陣子聲響，紛紛過來。

“喪屍啊——”老頭此刻的腿腳比幾個壯漢還要便利，剛坐下，凳子還沒坐燙，就嚇得滿甲板竄。

喪屍頭頂上稀疏地墜著幾挫長發，水泥灰的腦袋正埋在絡腮胡的脖側……鮮血染紅他的半片身子，伴隨著他越看越微弱的慘叫，還有筋肉咬爛的聲音。

同伴沒有一個想救他，都在思考怎麼才不能危及自身。

“怎麼會撈上來喪屍啊？！”瘦小男顫顫巍巍地站在那。

“把它們一起叉下去，不然我們都得死！”大哥大聲命令道，臉上紫紅的痘冒著氣。

大家看著一向堅強的絡腮胡淚流滿麵，垂死的眼神睜得老大，親自被自己結義的大哥扔下了船。

兩具逐漸恢複活力的喪屍被火急火燎地拋擲下了船，“我記得還有一個的，哪去了？”就在剛才，一具暗中觀察的“屍體”悄然跳下了海。

大家死一般的寂靜。

南粥島附近是出了名的無人區，甚至南粥島本身也常有“逃逸”出來的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