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闊，隻因年少摯誠；萬般因果，如是浮生一夢。——龍君曉初《龍與貓之國》

《一千天中的一天》

這是高二最後一節社團課。我走過411門前巨大的“柳葉刀”字樣，徑直挑了一雙深綠的乳膠手套，又順手拿過蠟盤、解剖剪、鑷子、11號解剖刀，端著盤子從水池裡拎出一隻眼神驚慌行為瘋狂的小龍蝦。從第一對遊泳足看出，是個氣血方剛的雄性。笑今天社團課請假了，隻靠我一個人來麵對你，小龍蝦。

龍蝦是夏天最容易買到的材料，相比蚯蚓、蛔蟲“一肚子管子”，“香氣”濃鬱的田螺，根本掰不開的河蚌而言，它顯得平易近人。可眼前這隻龍蝦似乎火氣很大，兩隻鉗子高高上揚，讓我完全沒有機會抓住它的死穴——腮蓋。我隻好使用屢試不爽的辦法：給他一把刀讓他夾住，再快速捏住腮，用小指死死固定住亂甩的尾，直接抓起來。儘管這樣，仍要提防他四處亂搖晃的鉗子，上麵的倒刺也足夠讓一個愚笨的獵食者受好些皮肉之苦了。記得當時競賽老師教解剖龍蝦這課時，讓大家先把鉗子減掉一半，讓他失去最強有力的武器，但是我從未這樣做過。我認為這樣是不公平的競技。想到這兒，我近乎嘲諷地用鼻子笑了下：“公平？跟這個將被宰殺的動物談公平？”我不由地想起有一次社團的采購用的黑色塑料袋破了，鯽魚全部暴露在空氣中，幾個人四處奔走尋找可以救魚的容器，最終22條魚隻活了3條（袋子最下麵有一點積水沒漏出去）。明明是一群將被原位解剖的魚，大家卻費儘心思地去救他們，人類的愛恨是多麼複雜啊。

擺好19對足的盤，三根腮一個不落地黏在足底部，步足“底基座長腕掌指”幾部分滲人地扭曲者。我轉過頭，徑直開始最後也是成功率最低的工作：剝神經。這時，旁邊一女生伸頭過來：“同學，能借下紅筆嗎？”我完全專注於蝦仁上那根細小脆弱近乎透明的線，答道：“我隻有一支而且……”我的餘光看見對方一愣，聲音漸小下去，“它沒水了。”不知這最後的解釋對方是否聽到，因為那女生甩過馬尾辮就走了。我抬頭望向女生離開的方向，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應該讓我自己試一下筆，否則對方會認為自己在為小氣找借口。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回過神，發現圍咽神經環不知何時斷掉，縮成小小的一團。前功儘棄！該死！！我憤憤地把龍蝦的外骨骼殘骸丟入垃圾桶，龍蝦肉撕碎了放入牛蛙蝌蚪的魚缸，踏著鈴聲走出社團。

下樓時，迎麵遇上一個同學，是初中同校的同學，曾經關係還挺好的，高一剛剛開學那會兒每天晚自習放學遇到了還會互道一聲“早啊”（你沒看錯，就是早），可是後來長久不說話便淡漠了。樓道很窄，兩人呆立一秒，可目光馬上又看向旁出，無言地擦身而過。真希望再打一次招呼，可怎麼開口呢？我懷著這思慮飄過了陶老師麵前，沒在意後者錯愕複雜的眼神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