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驚變
坐落於青圭東宗鬆林峰的律堂,是掌管一切宗門戒律之所。
往日裡早已無人的律堂,今夜卻燈火通明。
律堂內,宗主溫清文高坐首位,眾首尊位列左右。
堂下站著的人,臉上隨意用水抹了幾下,還留有殘餘血汙,胸口、衣擺處有大量的血跡。正是宗主親傳之一——衛懷川。
律堂中央擺著一具屍體,麵目因為皺縮而難以辨認,經諸位首尊查證命牌,得知死亡之人乃是青林峰首尊錢玥的血脈兼親傳,即錢燦。
錢玥此刻悲憤交加,如果不是溫清文在場,她可能已經即刻出手將衛懷川殺了以泄心頭之恨。
本應該是律堂首尊蘇正發問,但錢玥按捺不住,朝衛懷川怒道:“衛懷川,你殘害同門,該當何罪!”
衛懷川有些走神,麵對這樣的指控,她隻是搖頭,“錢燦之死並非我所為。”
“人證、物證俱在,你如何狡辯?”錢玥怒火中燒,“你看看你衣襟前的血,還要裝無辜嗎?!”
衛懷川沉默。
“哎,蘇正都還沒發問呢?錢玥你急什麼?”段纖出言解圍。
“嗬……要是在這躺著的人是段樸,你可能比我還急。”錢玥好歹壓製了怒氣,轉而向溫清文行禮,“宗主,此事希望宗門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溫清文麵容平和,看不出什麼表情,她開口道:“蘇正,你按照流程審訊即可。”
“是,宗主。”
蘇正在內心擦了一把汗,這件事牽扯太大,她這小小律堂怕是短時間難以安寧了。
“衛懷川,你為何出現在荒林峰?”
“這是錢燦與我約定的地點。”
“她約你所為何事?”
“不知。”
“不知?”
衛懷川依舊沉默。
“據那幾位外門之人陳述,她們看見你時,你便已經在錢燦屍體旁邊,這之前發生何事?”
“我應錢燦之約,去往荒林峰,她也許是提前去了,我到時,她已經躺在地上,沒有呼吸。”
“如你所說,你到時她已經死亡,那你身上的血跡,該作何解釋?”
“這是我去查看屍體時……蹭到的。”
身上這麼大片的血跡,怎麼可能是蹭到的?蘇正在心裡嘀咕。
“那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衛懷川遲疑了一會,“在我看見錢燦屍體時,我還見到了一個人影,但因為消失太快,並沒有看清,所以我上前查看。”
“人影?”
“嗯。”
簡單的詢問,蘇正大致明白事情經過,她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玉者的命牌與玉者心臟相連接,命牌碎裂,意味著玉者死亡,但其如何死亡,還需人為查證。
律堂的速度很快,不出片刻,關於錢燦的死因及其身上的物品皆被呈上。
錢燦的衣物淩亂,似乎被搜過身,死因是心脈碎裂。在身上沒有任何傷口的情況下,被震碎心脈,至少是化玉以上的修為。按理來說,凶手修為遠高於錢燦。
屍體乾癟是因為血液被抽出,一部分在衛懷川身上,另一部分不知所蹤。
“宗主,以錢燦死因這一條線索,可以排除衛懷川的嫌疑。”蘇正回報。
“哦?蘇首尊如何保證,衛懷川沒有其他手段呢?”錢玥冷聲道。
“……錢首尊應該知道,便是再多手段,一瞬間將人心脈震碎,也非凝玉可以做到。”
溫清文聽著兩人爭論,眼神看向堂下站著的衛懷川。
衛懷川自到律堂之後,便一直在發呆。問一句答一句,心思根本不在這裡。
按照常理來說,凶手肯定不是衛懷川,她沒有任何理由殺害錢燦。但溫清文有些猶豫,她似乎想到了其他的可能。
“懷川,我給你三天時間,洗清你身上的嫌疑,並且找出凶手。否則便按照宗規處理。”
宗門六大禁忌之一殘害同門,其下場便是剝除玉質,逐出宗門。
宗主的命令一下,眾人不管心裡是否滿意,都隻有聽從。
衛懷川愣住,看著溫清文晦暗不明的眼神,她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真的是凶手。
“是。”衛懷川低頭行禮。
錢玥對這個決定不置可否,不管凶手是否是衛懷川,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眾人散去,錢燦之死與衛懷川的嫌疑僅一晚便傳遍東宗。
衛懷川隻感覺精疲力儘,她出了律堂,見時飲秋正在外麵焦急地踱步。
“阿川!你沒事吧?”時飲秋一看見衛懷川便擔憂地問道。
“沒事,回去再說。”衛懷川疲憊道。
兩人回了駝林峰,衛懷川一進院,便回房。
“小秋,我想沐浴。”
玉者很少脫衣沐浴,玉質可以解決一切汙垢。
時飲秋看著麵前這人,神情低落,十分可憐的模樣。
“好。”
熱氣氤氳,水霧彌漫。
衛懷川將帶血的衣物,一件件褪下,她盯著那些血跡發了一會呆。
然後她邁入盛滿熱水的木桶中,背靠桶邊,繼續發呆。
她的腦子此刻一團漿糊,無法思考。
一閉眼,腦海裡都是錢燦死亡的模樣。
也許錢燦對自己是有些不滿,但終歸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看著不久前還在自己麵前得意洋洋的人,轉瞬便毫無生機地躺在地上,麵容可怖,血跡模糊。衛懷川心裡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