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錦安然靠近,她才收起了繪板。
“蘇總監,你找我有事?”
“不用那麼拘謹,”她十指交叉扣壓在腹部,蕾絲睡裙被壓得褶皺了一下,像是無聲的誘惑,“白芊沒有提前通知我,所以我沒有做什麼準備,剛剛關門那一下,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的。”錦安然麵無表情,倒不是她真的麵無表情,隻是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才能讓這個性情古怪的蘇總監滿意。
關於如何討好上司的思考的確有些殺腦細胞,於是乾脆什麼表情也不做,也許隻要不主動,就不會犯錯。
隻是自己這種擺爛的狀態,實際上也很像緊張,裝不出來。
“我們不是見過一麵嗎?怎麼還這麼緊張。”蘇以冬的輕柔低沉的聲音好似癢癢撓不斷的在錦安然身上作祟。
想起了在錦長街遇到蘇以冬的那一次,心裡意外的煩,不是煩彆的亂七八糟,隻是她現在心裡有很肯定的猜想,蘇以冬當晚就是故意的。
“為了我們和諧的同居生活,我可以提一點小小的要求嗎?”蘇以冬噙著笑,溫柔地看著她。
自稱藝術家的人總會有些奇怪的要求,生活方麵也是,工作方麵也是,錦安然其實很早就料到了這一點,隻不過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當然,您是領導。”
“一,”蘇以冬伸出一根手指,“你應該知道我左手的情況,但是整個公司除了你和白總外,沒人知道,所以希望你能幫我保密。”
她將手指放在唇間,擺出一個“噓”的動作,然後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錦安然有些吃驚,居然隻有她和白芊知道這件事,那這可是藏的多深,又或者這蘇總監是多沒有社交圈子。
但是人都是有秘密的,不想讓人知道很正常,站在她的立場考慮,其實也合情合理。
於是她遲鈍地點了點頭,像個木偶。
“二,”蘇以冬伸出第二根手指,“關於飲食方麵,因為我並不會做飯,所以廚房基本上不怎麼用,你要用的話請自理,但用完後請收拾乾淨。”
錦安然看著旁邊桌子上堆了一點的外賣袋子,已經了解了情況,又點了點頭。
“三,”蘇以冬伸出第三根手指,“指紋鎖現在隻能錄入我的指紋。”
本來前兩個要求都是很正常的要求,到了第三個突然就變得奇怪了起來。
“為什麼?那我要怎麼開門?”錦安然疑惑地看著她。
“我工作的時間和你不一樣,你放心,我會保證你能進家門的。”
錦安然心裡有些不爽,但是麵對這樣的領導卻也無法反駁。
她碰上蘇以冬的眼神,好似一汪深潭,將她溺於其中,她若敢反抗,肯定要被拖入潭底。
“行,您是領導。”她軟塌塌地聲音聽不出一點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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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就在客廳的另一麵,但是灶台上已經積了很多灰,藏在櫥櫃裡的鍋可能最後一次用的時候水沒淋乾,有點銅鏽留在了上麵。
冰箱裡倒是滿滿當當的,牛奶果汁啤酒甚至全麥麵包啥都有。
“冰箱裡的東西你隨意自取,我不會收你錢的。”
她耳邊想起了蘇以冬對自己說的話,感覺像是施舍又像是是調侃,怎麼聽怎麼不對味,自己卻還要回一句“謝謝”。
短暫思考了一下,還是接了一池子水,用不知道那個抽屜裡找來的綠色抹布,決定來整理一下這個廚房。
收拾完廚房後,錦安然轉頭看到移動門後的蘇以冬,露出半個腦袋在偷偷地看她。
“蘇總監有什麼事嗎?
蘇以冬察覺自己被發現,索性直接拉開了廚房的移動門:“收拾廚房乾什麼,你會做飯?”
“會做一點。”
“看不出來嘛。”
她走進廚房,手臂上的皮膚劃過了錦安然的臉頰,觸碰到她肌膚的錦安然隻覺得身體熱得不正常,默默垂下眼眸。
蘇以冬很熟練地從冰箱裡麵拿出一罐啤酒,用指甲“刺啦”一聲打開,仰頭便喝了下去。
像是完成工作後的開懷暢飲,溢出的酒水從嘴角一路滑到白皙的脖頸,變成一顆透亮的淡黃水晶。
“今天發給你的那幾個稿件,看過了嗎?”用餐巾紙擦了擦脖子後,蘇以冬笑著詢問。
“看了,兩張油畫風格的底稿,一張寫實風格,是蘇總監畫的嗎?”
“三個約稿,都是雜誌的封麵,是C組的爛攤子交給我了,底稿我還沒有修,如果你有空可以幫我修一下。”
一聊到工作,蘇以冬的神情便會很投入,專心,嚴謹,一絲不苟。
說完,她晃了晃手裡的易拉罐,聽不到液體碰撞的聲音後,瞄準角落裡的垃圾桶,手腕一彎,罐子在錦安然的注視下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無誤地落入其中。
“三分。”蘇以冬笑笑,轉身就要走。
“有一幅畫,一隻手撚著一朵花苞,那個是……”錦安然怯怯地叫住了她。
“嗯,記得,甲方給的命題叫《初生之禮》,我比較討厭命題作業,所以隨意描了一副,怎麼了?”她回過頭看錦安然。
“我覺得,花苞的葉尖,可以畫的再開一點,”錦安然聲音有些輕,用手拖出花的樣子,指尖輕輕地開一點,“就像這樣。”
看蘇以冬沒有叫停,她滾了滾喉嚨,提高了音量:“如果有場景襯托就更好了,那幅底稿底下有很大的空缺,應該還沒想好背景怎麼畫吧。可以填充一些廢墟,讓根莖從廢墟上探出,可以更生動一點。”
猛然察覺到自己的話有點多了,趕忙停了嘴。
但是她看到了蘇以冬噙著笑,很專心的聽著,時不時還會淡淡點頭。
“很好的提議,初生之禮應該有新生命含苞待放呼之欲出的觀感,確實應該畫的再開一點,你的建議我接納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評價,緊張的心緒一下子煙消雲散。
“你對我的原稿有任何的建議都可以來告訴我,當然,現在我需要你幫我改一下線稿,明天交給我,可以嗎?”
“可以。”她興奮地回答。
蘇以冬的聲音輕柔的猶如春風化雨,不斷的挑逗著錦安然的耳朵,一抹紅暈從她臉上蕩漾開。
一共三幅畫,除了《初生之禮》外,另外兩幅都沒有命題,一個是半散架的魔方,魔方內部有一顆跳動的心臟,應該是某個科學雜誌的約稿;另外一幅是排線素描風格,畫的是稻穗田裡的小女孩,應該是某文學雜誌。
草稿的整理並不難,細節方麵的更進一直是錦安然的強項。
大約花了她一個多小時,她從桌子上離開,張開兩個纖細的胳膊,伸了伸緊繃的肩膀。
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臥室的窗簾沒有拉,星光伴著蟬鳴溜進了房間,她看到窗外的夜空格外絢麗,每年隻有仲夏才能看到這般璀璨的星空。
她想起了校展覽館那幅梵高的《星空》,一股奇異的意味油然而生。
錫州市的夜空,美的無與倫比。
現狀仿佛如夢一般,明明幾天前還在給蘇總監糊裡糊塗地畫半身像,像是班門弄斧,如今卻成了她的實習生。
她曾無數次在腦海中模擬過,畢業後若沒有找到個好去處,坎坷的路要如何獨自一人走下去,是否真的會回到自己不願麵對的家庭,又或者是寄人籬下。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去思考這些瑣碎的問題了。
幸運也許真的追上了她,亦可能是她追上了幸運。
忙碌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她走出臥室想洗個澡,發現淋浴間亮著燈,蘇以冬已經提前一步占用了。
她正要離開,水流聲音隨著女性特有的清亮歌喉一同從淋浴間傳出。
『就讓我墜落,墜落,墜落於你形似窠臼的海洋。
你為我盛開的猖狂,是我窮極一生渴求的理想。』
錦安然覺得這個聲音真的很抓耳,很著調,一點也不像蘇以冬平常那副微微冷淡的語氣。
她曾聞言,洗澡的時候唱歌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但是上次在洗澡的時候放聲高歌的還是她某個五音不全的舍友,讓她聽一次笑一次。
她心裡想,或許真如白芊所言,蘇總監並不像她所想的那般難以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