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經 魏棄忽道:“上來。”……(1 / 2)

沉沉不敢弄出太大動靜,飛快燒好一盆熱水便端回房間,除了下裙,拿布巾沾濕,仔細地擦拭了腿間,又用熱水反反複複清洗了好幾遍手指。

那表情之莊重,與其說是洗手,不如說更像是在——

驅邪。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嘴裡甚至念念有詞,她低聲喃喃道,“罪過罪過,罪過罪過。菩薩,我、我還小,我不能生孩子,我千萬一定不能生孩子,尤其不能生魏……不能生殿下的孩子,菩薩保佑……”

若隻是陰差陽錯做了妾,命運如此,總還有盼著放妾的那天;

可若是有了孩子——她自己還是惦記娘的孩子,如何能做另一個孩子的娘親?

思及此。

唯恐自己不夠虔誠,沉沉洗完手,又“撲通”一聲麵東而跪。

雙手合十,心底說了無數個“菩薩保佑”,她方才長舒一口氣,顫巍巍站起身來。

與她“同榻而臥”的小狸奴被這動靜吵醒,從她床邊悄摸探出頭。

“……肥肥!”

沉沉對這相依為命的小狸奴很是愛憐,當下坐近床,把它抱入懷中。

摸了好一會兒,忽然卻又悲從中來,忍不住自言自語道:“也不知殿下一覺睡醒,還生不生氣,能不能保下我這條小命。”

小狸奴“喵”了一聲,蹭了蹭她的手臂。

沉沉又說:“罷了,若是我不在了,你千萬要乖,不要湊到殿下跟前惹他生氣。”

“惹怒了他,你的小命就沒了!”

“還好他平時也不怎麼出來的,你彆去前院,要是渴了餓了,就去廚房偷吃,他發現不了,隻要你彆被逮住、觸了他的黴頭……”

她絮絮叨叨,同並不能聽懂她在說什麼的小狸奴交代了許多。

直至困意襲來,腦袋冷不丁一沾枕頭,眼皮便開始打架。

她原本已做好了一夜無眠的準備,最後卻還是沒扛住,躺在床上和衣睡去。

沒了人“陪玩”的小狸奴,於是亦在她腳邊找了個暖和的位置窩好。

怎料,才剛閉上眼睛,尖耳朵倏然豎起。緊接著,它一身毛便瑟瑟發抖著炸開,金藍異瞳直盯著床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人,尾巴不安地四下擺動,衝那人呲出冒尖的獸齒。

魏棄瞥了它一眼。

它打了個抖,瞬間又蔫巴地縮回去,眼見無處可逃,甚至想往小主人裙底下鑽——結果便是被人直接揪著後脖頸皮拎起來。

魏棄盯著眼前這隻明顯敦實了不少的畜生,又看了一眼床上、做著夢仍眉頭緊皺的謝沉沉,想起方才在門外聽到的她如老母親一般抱著它、說的那些種種不放心的話。

倒是比跟自己說話時囉嗦多了。

真心……

他心中冷笑一聲,她對自己的真心,有沒有對這隻畜生多?

果然什麼癡心不悔,情深似海都是謊言,她哭也好,求也罷,都不過是想活命的權宜之計——她和那些被他的病嚇走的宮女並無兩樣,甚至更居心險惡,步步為營。

可笑。

她不願生他的孩子,難道他就願意她做自己的妻子麼?

少自作多情!

魏棄盯著床上蜷縮成一團睡去的小宮女。

長發鋪陳,她的身體隨呼吸而輕輕起伏。

這個女人,身上本就迷霧重重,遑論眼下她已知道了自己身體的隱疾,知道了那病更惡毒可怖的一麵——除了他自己,這本該是世上再無人知曉的秘辛,如今卻袒露於她眼前。

他豈能再留她?

魏棄的手落在她頸間。

隻需稍一用力,這脆弱的頸子便會在他手下折成兩半……她倒也不會痛苦。

看在今夜的情麵上,這次他會乾淨利落一些。

“殿下,”床上人卻忽的嚶嚀一聲,翻了個身,嘴裡咕咕噥噥道,“你、你身上,開花了……讓我摸兩下,不對,一下、一下就好,我輕輕的……”

魏棄:“……”

他的眉頭不著痕跡地抽動了下。

表情頗為微妙。

“我不是故意吃你豆腐的……”

某人卻渾然不覺危險將近。

在夢裡卸下防備,她隻摟著被子,誠實地大流口水:“快過來,你摸我了,我也摸你……公平點……”

魏棄:“……”

簡直荒唐!

*

許是美夢纏綿,謝沉沉這一覺,睡得遲遲不願醒。

等到她迷迷瞪瞪睜開眼睛,早已日上三竿。沉沉頓時心頭一凜,一骨碌爬起身來。

昨夜種種湧入腦海。

她來不及慶幸自己又多活一日,已經開始憂心等會兒見到魏棄時,該怎麼繼續胡謅才好。一邊苦思冥想,一邊梳洗打扮,她很快換回了平日裡穿慣那件淺綠宮裝。

待到臨出門前,覺得這一覺睡得臉色太好,她甚至往臉上補了些妝粉。直到確認自己麵白若紙,半點血色也無,這才心事重重地走下回廊。

前院。

魏棄這日依舊坐在老位置,墨發素服。

無須精心打扮,依舊美得——雌雄難辨,沉沉以為自己早已看慣了他這張臉,不知為何,這日卻還是晃了下神,心神蕩漾,回過神來,連忙拍拍臉頰清醒。

見他沒有抱著他的木疙瘩,反而坐在石桌旁,一臉若有所思地望著他自己的手發呆,她心中忍不住猜測:這到底是心情好還是不好?

再一看,那石桌上,甚至還擺著昨夜太監們布置的、未及撤下的喜果。

沉沉一看見那堆蓮子花生就頭疼。

腦子裡回蕩著昨夜喜果滾落在地的聲音,她一步三挪,足足花了平時幾倍的時間,方才“醜媳婦見公婆”似的羞答答挪到魏棄跟前。

“殿下。”她福了福身子,行禮。

魏棄眼神都沒給她一個,繼續盯著自己的手出神。

沉沉想了想。

在心底給自己打了好一陣的氣,卻到底是鼓足勇氣、又一臉狗腿地湊上前去,喊了一聲:“殿下。”

不等他抬頭,她開始背自己一路過來時在心底打好的腹稿:“奴婢昨夜本已抱好赴死之心,殿下卻仁慈,留奴婢一命,如今、如今奴婢也是殿下的人了……”

她臉紅得要滴血。

卻還是強忍著,咬牙繼續往下說:“但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低微,絕不敢肖想殿下,昨夜隻是意外。若殿下準予,奴婢日後、日後還照舊服侍殿下,隻求殿下留奴婢一命,奴婢定結草銜、呃……叼?咬……咬環以報……”她記得這詞是這麼用的吧?

“你搬去主殿。”魏棄突然說。

“報殿下大恩……啊?”

沉沉被他打斷,立刻結巴了:“啊?我、奴婢搬過去?”

她人傻了:“搬搬搬、搬去主殿?”

魏棄抬眼,挑眉,道:“你不樂意?”

當然不樂意!

“怎會!”沉沉笑得比哭還難看,“奴婢能靠近殿下,心中開心還來不及,隻是奴婢身份低微,絕不敢肖想殿……”

魏棄看她的眼神非常直白:你不敢?

沉沉心裡一驚,心說他怎麼這幅表情,按道理來說,自己應該藏得很好才對,便是昨夜……也沒有太過火,一直忍著。他怎麼這幅表情?難道真的把自己的話全聽進去、當真了?

魏棄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

“奴、奴婢……”沉沉舌頭像是打了結,半天“奴婢”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以退為進,“妾、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