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被摁斷的聲音。
霍周頓時冷臉。
不伺候了。
誰愛簽誰簽。
“哎霍周你彆寫一半啊！”
“這怎麼就走了？我還沒拍夠呢！”
“這人真是陰晴不定，還是陳青礬好！”
剩下一群人黯淡地站在原地唧.唧歪歪。
“來報名參加泳社選拔的人員，你這邊有沒有他們的資料？”霍周正在往身上套衣服，然後將一頭濕發撥散，“把剛才一道的拿給我看一眼。”
“社長，你也覺得這選手是個好苗子吧？泳隊都好久沒有招賢納士了。”組織活動的男生笑容得意，“還是我宣傳得到位，不然人家就算遊得好也不來參加，錯失多少人才！”
霍周低氣壓地翻看著劉家樂的資料。
——劉家樂：建築2303。
年齡：18；身高：188cm；體重：70kg……
喜歡這種奶狗型的男高中生？
霍周小心眼地翻著資料表。
還叫什麼家樂，搞得多親切一樣。
這才見一麵，就被那男高的泳姿迷住了？還是200m短道速遊比他慢了整整6.38秒的男高，到底哪點值得追捧？
霍周越看越氣不順。
這倒不是因為吃醋鬱時南對劉家樂態度親昵，而是一場泳賽都沒看過，隻憑借一場基礎賽事，便對這種身材好長相好的運動選手無腦崇拜……
那鬱時南跟剛才圍住他的那群人有什麼區彆？
他“啪”地一聲把資料合上。
“社、社長？”男生被嚇了一跳。
“明天準備麵試。”霍周說，“上午把各運動員的成績整理出來，然後把麵試通知發下去，沒時間的後麵再補。”
“哦，好。”男生點點頭。
無故被貼上“奶狗愛好者”標簽的鬱時南，此刻正開心地拉著自己的表弟左瞧右看，從緊張的高考聊到輕鬆的開學。
“哥。”劉家樂將衣服拉鏈拉好，然後從他手裡接過書包，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討好的意味，“我聽說，你現在跟霍周一個宿舍？”
鬱時南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他不自在地蹭蹭鼻尖，悶聲嗯了一下，很不想開啟這個話題的模樣。
“太好嘍！”劉家樂興奮地箍住鬱時南的脖頸，激動得直跺腳，“我超級超級喜歡霍周！哥你能不能給我引薦一下啊！”
鬱時南：“這個……”
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求你啦哥~”劉家樂抱著他的胳膊來回晃，“我從高中的時候就在看霍周遊泳，彆看他在陸地上懶懶散散，一進水哇塞真的簡直了！像海豚一樣靈活！！”
“……哦。”鬱時南敷衍地應著。
“哥，就衝在你幫我這麼個大忙的份上。”劉家樂挺直腰杆，然後用力拍響胸脯，“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做弟弟的上刀山下火海絕對沒有怨言！！”
“真的？”鬱時南抬眼。
“真的！”劉家樂把胸脯錘得咣咣響。
“那好吧。”鬱時南正愁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我因為體育選課隻搶到了遊泳，所以想提前學習一下，免得結課的時候掛科。”
“這個好辦。”劉家樂嘿嘿一笑，“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加入遊泳社，我教你，省得咱倆還要單獨約時間。”
也是，本身大一課多大二活動多，兩人在一個社團的話，至少能保證共同的空閒時間。
鬱時南想想便答應下來，跟著去招新的地方填寫了下自己的個人信息。
兩人接著去了食堂。
“嬸嬸身體還好嗎？”鬱時南把自己餐盤裡的排骨夾過去，“今年暑假的時候正好遇上比賽，所以沒能回去，連你考進樺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媽身體棒著呢！”劉家樂開心地啃著排骨，啃著啃著，又輕聲歎口氣，“就是他倆老惦記你，一個人在外麵有沒有吃好啊，有沒有穿好啊，這不就把我發送過來了。”
說完，他又把排骨夾回去，“你就彆管我了，我是十八歲又不是八歲，你多吃點，瘦成這樣我媽看見又得罵我！”
鬱時南笑笑：“好。”
好個屁。
霍周收回視線。
“咋了又？”陳青礬新奇地看著他，“我怎麼覺得你今天這麼不對勁？”
“有嗎。”霍周冷臉，“你吃完沒，吃完訓練去。”
“……唔！”陳青礬被噎得使勁捶了幾下胸膛，他往嘴裡灌了好幾口水才緩過來，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你是要備戰奧運會還是決戰世錦賽，能不能休息一會再打雞血啊？我很累的。”
“隨便你。”霍周說完便起身。
“哎去哪兒啊？”陳青礬遠遠喊他。
“藝術樓A。”霍周說。
青禾遊泳館還在進行後續的比賽。
眼下最清淨的訓練場地，應該隻剩下藝術樓A，畢竟那是專供泳隊練習的地方。
這一練又是一下午。
回到宿舍已經是七點鐘。
也不知道陳青礬他們在哪鬼混，宿舍都沒回，霍周順手打開燈，然後拿著換洗的衣物去浴室洗澡。
等他收拾好一切上床之後，才意識到原來宿舍是有人的——鬱時南，隻是因為睡著了，呼吸聲很輕，他才沒注意到。
依舊是眼熟的T恤，領口鬆垮垮的。
依舊是眼熟的場景，沒有穿褲子，細嫩纖長的小腿隨意搭放在一邊，露出大片依然帶著水潤的皮膚。
這場景已然見怪不怪。
霍周禮貌性地硬了一下。
他盤腿坐在床上，毫無反應地呆坐著。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鬱時南確實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不過是跟普通男生一樣，不介意肢體接觸，不喜歡穿褲子睡覺，因為他是直男，直男麵對同性本身就沒有那麼多顧忌。
問題是……
霍周低低頭。
問題是，他是gay。
就跟直男看片有反應一樣。
他看到這種刺激性場景也會有。
可他沒有權力要求鬱時南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他能做的事情隻有一件……
霍周下定決心地從床上翻下。
換宿舍。
必須換宿舍。
馬不停蹄換宿舍。
霍周踩著拖鞋就往外麵衝。
“嘭——”
門輕輕撞上門框，虛掩著。
夜晚的涼風透過門縫緩緩湧入。
鬱時南下意識去摸被子，結果剛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被強烈的燈光刺激到了視線。
他抬起手擋在額頭前，慢騰騰地去摸手機。
八點了。
想不到竟然睡了這麼久。
鬱時南清醒過來。
“不去5號樓，那裡是老宿舍區，連獨衛都沒有，去那裡受罪嗎？”門外突然傳來陣吵鬨聲，這音色不難分辨，應該是霍周。
鬱時南踩在床梯上，猶豫著要不要下床。
“508不行，我剛打電話問了，那宿舍有兩個gay，我搬進去不就是送貨上門？”霍周的聲音聽上去很是鬱悶，“……什麼叫留在這裡就挺好？我要是受得了還會想著換宿舍嗎？！”
鬱時南瞳孔一縮。
霍周……
想換宿舍？
他抓住床邊的圍欄，呼吸一瞬凝滯。
繁雜的思緒頓時被清空，兩隻耳朵跟著放空，隻剩下剛才霍周說的話沒有止境地繼續回放。
最近也沒有做錯什麼吧……
鬱時南抓著圍欄的手越來越緊。
怎麼會突然想換宿舍？
難道是因為下午的時候沒有事前說一聲就去看了遊泳比賽嗎？上次尾隨他進入更衣室的事情才解釋清楚，霍周會不會因此又誤會一次？
鬱時南抿著嘴巴，把最近兩天做得所有和霍周有關的事情都回憶了個遍。
“吱嘎——”
門被推開了。
霍周剛掛斷電話，迎麵就撞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帶著點無措和委屈，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麼傷心的事情。
這又沒彆人。
霍周皺眉。
那也不可能是他乾的啊。
他就站在外麵跟學生會的打了個電話。
“霍同學……”鬱時南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兩隻手緊緊地握著拳頭，眼眶還泛著點紅，“你如果很討厭我的話，那……那我明天就搬走。”
一秒、兩秒、三秒……
沒人說話的宿舍顯得格外寂靜。
靜到鬱時南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緊張的情緒在這種環境下被放大得格外明顯，徒留灼熱的呼吸在空中拉鋸。
半晌，霍周終於肯開口了。
“誰他媽跟你說，我討厭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