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與冷秋坐了上首,帥望與鳥皇邊上坐著。小念立刻就又站起來,爹啊,我不敢坐你上首啊,哎喲,我沒法同我爹公事公辦。
帥望歎氣:“陛下坐吧,咱先談正事。”
小念站那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難道你想把師爺轟到下首去。親爹說過,長老掌門平級,長老還是長輩。他隻得猶猶豫豫滿臉通紅欠著身,坐了半個屁股。
事到如今,鳥皇完全明白了,長老這是上門打臉來了,而且他們必須受著。
冷秋淡淡地:“公事呢,本來應該冷家掌門處理。既然陛下發給我了,我又是當事人家長,冷家就破次例,陛下可允我向陛下解釋幾句?”
小念當即欠身:“小念行事疏忽了,這一定是尚書省發錯了。”
冷秋笑了:“那麼,陛下的意思是,必須掌門回陛下的話?”
小念更尷尬了:“不不,我的意思是,怎麼敢勞動長輩上門,小念自當……”心裡憋氣,卻也隻得忍氣吞聲地:“自當聽長輩教訓。”
冷秋歎氣:“錯了,也收不回來了。收到陛下的信,瀆神,辱罵毆打陛下,這是大不敬,死罪啊。陛下是這意思吧?”
小念輕聲:“我隻是述說事實,並無追究之意。”
冷秋愣了:“陛下的意思是,這法律不用遵守?是冷家人都不用遵守,還是……?”
小念漲紅臉:“我……”
鳥皇起身拱手輕聲:“陛下的意思,他覺得可能是有人在大典上搗亂,勞煩長老問一下,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畢竟,冷不易也是長輩,沒有我們問的禮。這公函去的魯莽,長老看在我們年幼不曉事的份上,寬宥則個。”
冷秋笑了:“樂庸身上有刑傷,想必是陛下問過了。”
小念看一眼帥望,低頭,沒敢吭聲。
韋帥望笑笑:“自家弟弟,打就打了,輕了重了,都不算個事兒。疏不間親,外人沒有鬨事的理。不易,你說對不對?”
冷不易老老實實地:“是。”
帥望笑道:“這蠢孩子覺得自己同樂庸比親兄弟還親,所以,看著樂庸挨打,他就替樂庸出頭,把這事認了。”
小念當場就:“呃?”一聲,懵了。
冷不易很無奈:“我沒替,就是我。”然而他們不讓我說實話,所以,隨便吧。
樂庸簡單地:“是我放的馬蜂。不過我當時,以為是親哥哥問我,忍痛不過,我就承認了。如果殺頭大罪,是皇帝陛下問我,我肯定不承認。我當時求我哥彆告訴父親和師爺,沒想到陛下會給冷家發公函,既然我帶來的麻煩,我理當一死,免長輩們為難。”
帥望笑道:“你看,雖然我覺得應該不是我兒子放的,但我畢竟是他親爹,審案子不能拿我的感覺當證據,所以,陛下看怎麼辦?是兩個一起殺了,還是疑罪從無?或者,嚴刑拷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證據,但是驅蟲使毒,這倆孩子都會,我看找證據也挺難,他們都願意頂罪,口供也不可靠。我覺得挺難給陛下答複的,陛下覺得這事怎麼處理好?”
小念呆了,我追究這事,你們就把我弟弟一起殺了?即使我不信,我也不可能說一起斬首。你們這公事公辦不也是拿私情要挾嗎?半晌:“能把公函退回來嗎?”
韋帥望笑了:“我倒是,經常失蹤,冷家山上查無此人正常。可你師爺不能查無此人啊。”
小念輕聲:“郊外蜂蟲常見,是我多疑,我給師爺道歉。”
帥望道:“陛下客氣了,公函裡說明一下即可,道歉怎麼敢當。”
小念默默低頭,眼圈紅了。你們在那麼大事上給我搗亂,我道歉還不夠,還得公開道歉。
我爹除了欺負我,對誰都容讓。竟然拿我弟弟的命逼我道歉。
鳥皇輕聲:“尚書省執筆,理會錯了陛下的意思,我們一定嚴厲查處。冷家山上都是我們的尊親,但有公函理當再三查看之後再發,這是我們的過失。陛下想必是覺得冷家山上都是家人,不會計較,所以疏忽了。”
帥望笑笑:“殿下說得是,不過是個小誤會,說明一下即可。”對啊,我親愛的寶貝,咱這公事沒商量完呢,你咋動感情了呢?等會兒揍你時你再哭不遲啊。
冷秋此時也覺得,唉,這小子智商也不太高,抽打起來毫無趣味,我都沒興趣動手了。倒是他這個老婆,應對稱旨,難怪韋帥望提到小念不能換時,單獨說了條他有個能文能武的好老婆。嗯,那剛才為啥不讓進來?等我逗完孩子咱得聊聊這事兒。
冷秋笑問:“陛下公函上也沒說原尾,所以,陛下是怎麼想到有個馬蜂圍著你飛就是我兒子在搞鬼?”
薑念沉默一會兒:“回師爺話,前日發生了點誤會,令郎被我打了一巴掌。”
冷秋點頭:“誤會,打了我兒子一耳光。”嗯,你的臉是金子做的,我兒子的臉是石頭蛋子啊?你想抽就抽一下。行,你今兒就給我講講,為啥你打我兒子一耳光是正常的應該的,我兒子打你就得讓老子來公開道歉。
薑念沒感覺,我是皇帝啊,我愛抽誰抽誰,你聽說過皇帝誤會了打你一耳光道歉的嗎?打皇帝那是反了啊!
鳥皇很想踹薑念一腳,但薑念不是劉邦,踹一腳可能不是從善如流而是覺得你不敬。哎呀,冷家山上大人物在問你,為啥打他兒子呢?陛下你真不害怕啊?我要嚇死了。是是,他怕啥,他爹笑嘻嘻地,哎,我可怎麼辦,我把握不好這分寸,我皇帝丈夫給掌門親爹發公函了,我公爹一臉公事公辦加逗你玩的表情來了,這情況不是我這小人物能處理得了的。鳥皇輕聲:“陛下,是為了有小孩子擅闖上書房,陛下又沒認出人來,所以,失手打了冷家長老的孩子嗎?”
薑念點點頭,好,這成冷家長老審他來了,你們想怎麼辦,說吧,我聽著,我看你們想怎麼辦。
冷秋問冷不易:“你怎麼找到上書房的?宮中那麼多房間,你又不熟,就那麼準找到上書房了?”
冷不易很誠實地:“樂庸搶了我摘的相思豆。還給扔水渠裡了。所以,我追著揍他,沒注意他跑進什麼地方。”
樂庸淡淡地:“他采的是帶黑底的相思子,劇毒,我怕等下拉肚子,所以給他扔了。他追我,我就跑去找我哥救命,闖了上書房,是我的錯,該打的是我。我們弄個蟲子在他身邊飛來飛去,也沒真讓蟲子咬他一口。雖然正確的處理方式,應該是回家告訴師爺,讓師爺問他為什麼打師爺的孩子,不打自家孩子。但我當時覺得,這位陛下是我兄長,所以,打錯了,就錯了,嚇唬他一下得了。”
薑念這才感覺到,平時頑皮的弟弟,今天回答所有問題都特彆平靜有條理,直到此時才露出平靜表麵下的尖銳與冰冷,那是一種冷冷的生分。
冷秋聽到此時也懂了。小樂庸是真同哥哥生氣了,這氣憤可能是來自雙方的認知差,薑念當然覺得自己的國事很嚴肅,樂庸覺得冷家的處罰更嚴肅。真把人家兄弟搞反目了,多少有點對不起女皇大人拿自己兒子給他兒子托底的好意了。所以,本來他想問問,你弟弟闖進上書房,我兒子不過跟進去的,為啥你打我兒子不打你弟弟?看樂庸和女皇的麵子,這話,他就不繼續說下去了。
冷秋微笑:“說的是,你兄長就是不易的兄長,好不好,都是兄長,打錯了就打錯了。你同不易也是太張狂了些,在山上野慣了,隻覺得天下無大事,我看你們兄長給你們個教訓很應當。”
樂庸點頭:“師爺說的是。本來我們闖的禍也是應該自己告訴長輩的,但陛下來個公函,讓長輩登門道歉。如果我知道是這後果,我絕不敢在皇宮行差踏錯。”樂庸轉向薑念:“陛下的訓教,臣弟記住了。求陛下寬宥我們無知狂妄。來的時候師爺就說了,大不敬之罪,再怎麼辯解推托也是頂格處罰二百刑鞭,對我們這種功夫不夠,十歲的孩子來說就是死刑。所以臣弟懇請陛下開恩,既然沒人看到冷不易打人,陛下能否,能否不要提?”良久,輕聲:“我們擅闖上書房,倒是大臣們都看到的,怕是躲不過處罰的。”
薑念此時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皇帝陛下下公函了,那冷家就要按規矩懲處了,難道給陛下一耳光能處罰輕了嗎?到時人家問一聲,冷家人打皇帝一耳光就抽二十鞭子?冷家打得起的人多了。所以,這事你最好想辦法也說自己整錯了吧。
薑念輕聲:“確實沒人看到,況且,既然是……家法處置也就罷了,公函,我想辦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