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藥,褚歸將賀岱嶽的右腿重新墊高。
“褚醫生我能提前出院嗎?”賀岱嶽愜意地伸直腿,“我感覺——”
“你感覺?你是醫生我是醫生?”褚歸睇了賀岱嶽一眼,一起生活十年,賀岱嶽的習性他一清二楚,慣會得寸進尺。他要是答應了提前出院,這家夥保準第二天就能撒了歡蹦躂。
“你是醫生。”賀岱嶽答得飛快,垂頭麻利地幫褚歸規整好醫療用具。
柱子在褚歸給賀岱嶽換藥時去首長那了,他是首長的警衛員,如今首長醒了,他自然要以本職工作為主。
賀岱嶽老家遠在千裡之外,他在京市舉目無親,腿斷了也沒個幫襯,他越是表現得無所謂褚歸越替他難受。見柱子一去不返,褚歸拿起床頭櫃上的鋁製飯盒,打算上食堂幫賀岱嶽打飯。
褚歸在京市醫院實習的半年不是白待的,門診、住院部、護士站、各科室乃至食堂處處有熟人。打飯的大姐全是老麵孔,見到褚歸立馬笑開了花:“褚醫生您回咱們醫院上班啦?中午想吃點啥,我給您盛。”
“嗯。”褚歸視線迅速掃過窗口裡的菜色,請大姐盛了四種,另裝了兩盒米飯,“乾部餐賣完了麼?”
乾部餐是食堂的特供菜,食堂的大師傅通常會在預定的數量上多做五六份,等住院部的護工取了,剩下的再對外售賣,價錢是普通餐食的數倍,但絕對物超所值,能否買到全憑運氣。
褚歸運氣好,買到了最後一份乾部餐,他數出一把糧票,抱著四個飯盒滿載而歸。
飯菜的溫度透過鋁製飯盒傳到褚歸的手上,他平日裡雖算不得十指不沾陽春水,卻未曾真正乾過多少粗活,他放下飯盒,不耐痛地甩了甩被燙紅的掌心。
“燙著了?我看看。”賀岱嶽拉過褚歸的手,心疼皺眉,他輕輕朝褚歸掌心吹氣,“還燙嗎?”
“不燙了,吃飯吧。”褚歸搖頭,將床頭櫃挪了個合適的位置。
今日的乾部餐是花菇燉烏雞,揭去鋁製飯盒的蓋子,濃鬱的香氣噴湧而出,黑色的烏雞與飽滿瑩潤的花菇浸泡在漂浮著金黃雞油的熱湯中,鮮味似乎在口腔裡跳躍。
褚歸將雞湯推向賀岱嶽的身前,烏雞是斬碎了的,一份湯裡約莫有八九塊雞肉並十來個花菇,勉勉強強能給賀岱嶽補一補。
褚歸雖生長在京市,但相較於各種麵食他更愛大米飯,醫院食堂裡用的是沒摻半點雜糧的純東北大米,一粒粒米飯白白胖胖,口感偏糯,非常符合褚歸的口味。
“你也吃。”賀岱嶽直接把雞肉夾到了褚歸的飯盒裡,燉足了火候的雞肉軟爛脫骨,一戳便散了。
“好。”褚歸料到賀岱嶽不會吃獨食,意思性地吃了兩塊雞肉三朵花菇,便專心致誌吃飯盒裡的菜,把大頭留給賀岱嶽。
人皆是肉體凡胎,即使賀岱嶽身體素質遠勝常人,被腿傷折騰了一個多月,氣色明顯變差,是該多補一補。
上輩子褚歸右手被門頭牌匾壓斷後,身體大不如前,有什麼好吃的賀岱嶽都先緊著他來,現在兩人身份調換,褚歸已經開始琢磨接下來一周要如何給賀岱嶽改善夥食了。
柱子跟賀岱嶽一樣是個心眼實的粗人,他們打飯的原則隻有一個——吃飽,食堂大姐打什麼吃什麼,特彆好養活。
心裡想著事,褚歸吃飯的速度不自覺慢了下來,賀岱嶽刨兩口飯看他一眼,再刨兩口飯又看他一眼,趁褚歸不注意飛快地把從飯盒底下發現的半個雞腿戳到他碗裡。
褚歸回過神來,條件反射地用左手擋住:“夠了,彆給我夾了。”
一盆米飯賀岱嶽吃了大半,飯盒蓋子上僅剩嚼不爛的雞骨頭,褚歸放下筷子打了個嗝,好撐。
若是在私底下,賀岱嶽夾多了褚歸定會夾回去,或者把碗裡的飯撥出一部分,但今時不同往日,他與賀岱嶽認識四舍五入才短短三天,饅頭分半個也就算了,動過的米飯卻是不好讓他幫忙解決的。
為了讓自己的舉動看上去正常,褚歸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眼前的賀岱嶽是十二年前的賀岱嶽,不是那個和他相處了十年,處處照顧他說要和他過一輩子的賀岱嶽。
思及此,褚歸在心裡暗歎了一句,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上輩子賀岱嶽纏了他十年,這輩子換成他來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