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三人在餐廳碰頭。
薑辭到的最晚,落座後像一具木偶,頭發淩亂,目光呆滯。
邊騁掃一眼她素麵朝天的臉,到底年輕,不化妝也耐看,就是眼睛有些浮腫,眼下有淡淡的烏青。他問她:“沒睡好?”
薑辭昨夜失眠,乾脆爬起來畫建築草圖,一畫就畫到早上六點。她揉了揉亂發,趴在餐桌上有氣無力的,“今天也不用應付帥哥,懶得化妝了,醜你們倆也受著吧。”
嘴真夠損的。邊騁這是第二回被她劃分到“非帥哥行列”了。暗暗想,這姑娘可能也就這點兒審美了。
薑辭算不上是拔尖的美人兒,也不太愛美愛打扮,可要是把她往美人堆裡放,她似乎也能出挑。可能是因為她穿衣風格自成一派,也可能是她身上那份做什麼都不費勁的氣質,總之她是個彆致的姑娘。
她頭發又厚又長,趴在那兒像個拖把。邊策放了杯牛奶在“拖把”麵前。
薑辭把頭放正,下巴抵在餐桌上,“其實我不喜歡喝牛奶。”話落她覺得自己昨晚也太不敏銳了,他給她倒牛奶,那不就代表沒那個意思嘛。誰會在開始前讓人家姑娘喝牛奶?
“那你想喝什麼?我去幫你拿。”邊騁問。
薑辭搖搖頭,說沒胃口,什麼都不想喝,什麼也不想吃,又說:“你們倆彆對我太好,我是個白眼狼,沒有心的。”
“是嘛,那你見過真正的獵人嗎?”
二人插科打諢,時間浪費了,她還是一口沒吃。邊策今天也沒什麼胃口,聽得不耐煩了,起身先走,“邊騁開薑辭的車吧。”
邊騁叫住他:“我開不慣她的車。”
薑辭:“我自己開吧。”
“彆了吧,你這一晚上沒睡,哪兒有精神。讓我哥開。”
商量完之後,見薑辭還賴在餐椅上不挪窩,邊策朝她歪一下頭:“你要想多玩兒一天也行。”
薑辭立刻站起來:“不了不了,這兒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邊策看著“拖把”立起來,利落地取下手腕上的皮筋,把長發紮成個鬆散的丸子。她今天穿白色的短衫和黑色的牛仔外套,露了一截雪白腰線出來,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最打眼的就是她的腰帶,色彩豐富卻不落俗,一看就是手工做的。她的穿搭總是在細節處表達個性。
其實哪兒有姑娘不愛美,她隻是審美彆具一格,不喜歡穿看起來特費勁的衣服。
去停車場的路上,薑辭連打了三個哈欠,重複了兩遍“讓您開車我怎麼好意思”。
邊策希望她能安靜點兒,便不接話。上了車,她卻拉開話匣子,也無所謂他是否冷淡,一會兒問他這個,一會兒問他那個。
“你吃點東西吧。”邊策把一個牛皮紙的食袋擱在她腿上,想堵住她的嘴。
薑辭打開一看,他竟然給她打包了早餐,裡頭有一個可頌三明治、一個燒麥、一小截蒸玉米和一個小豬包。
小豬包?她咬了一口,“謝謝。”
說是沒胃口,卻把這些東西都吃完了。邊策心想,還真是沒估量錯她的食量。
她卻抱怨起來:“下次能彆把我當豬養嗎,你說要是浪費了,是算你的罪過還是算我的?”
不浪費是美德,但這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接。
上高速後,薑辭把車調成自動駕駛模式,說:“我測試了好幾個月了,很安全,你可以輕鬆點兒了。”
她這款車是國產新能源車裡技術最先進的,但比起所謂名車,價格不值一提。
許穆陽那撥人最初見到薑辭,見她開國產電車,穿自己做的衣服,見識一般、學識一般、品味一般,沒少嘲諷她上不了台麵,甚至有人懷疑她冒充富二代,暗暗查薑家的底。
後來他們查到薑家在南邊的工廠數量和戴麗達名下的固定資產,再回頭看薑辭,那種嘲笑變成了不理解,就隻能用“奇葩”二字來形容。
薑辭雖然活得通透,但到底隻有二十四歲,心性稱不上絕對的成熟。她一開始是帶著些反諷心態去“交友”的,這是她骨子裡的玩兒心。用邊騁的話說,這幫二代們大部分都是俗氣東西,她稍微驗一驗,就知道誰最俗誰能勉強交個朋友。
再往深了說,她存有想自證的那份心理,想給自己披一件“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外衣,以此佐證她不是沒格調的暴發戶。
老太太喜歡她這份特彆,邊騁也說她是個秒人,剖析起來,無非是她活得自如。真正自如的人,底色也是簡單的純粹的。
昨天晚上他讓她丟了麵子,換做彆的姑娘,今天見著他指不定臉上多掛不住,可她偏偏能擺出一副“累了倦了,就這樣,愛誰誰吧”的姿態,羞恥心寡淡,一點造作也無。
邊策喜歡跟這般自如的人打交道。能不能出師不打緊,能給他添些樂子也不錯。
薑辭手機響了,她接起來,是索然打來的,跟她約跟設計師碰頭的時間。
她剛好把草圖畫好,兩人定下下午茶的時間碰麵。
邊策:“準備設計房子?”
“買了塊地,想在老家給我爸媽蓋一棟能養老的樓,再把我爺爺奶奶留下來的老物件兒都放進去。”薑辭說著從包裡翻出她畫的草圖,“你幫著看看?我瞎弄的。”
“你都請了設計師了,我就不看了。”他想起一茬,問:“你大學學的是建築設計?”
“對呀,跟你一個專業呀。”隻不過學校天差地彆,他念全球top10,她學校勉強擠進國內前100。
她不是出於興趣選的這個專業。她剛上大學時,家裡生意起來了,老薑常常帶她見世麵,讓她有過一個心理膨脹期,錯過了為專業打基礎的階段。
她很早之前就看過邊策的設計圖紙,那種天賦和靈性讓她望塵莫及,這樣一來,她對自己就更沒信心了。
專業學不好,下場就是回家繼承家業。
邊策也不知道她到底了解自己多少,每次見麵,她都跟擠牙膏似的隻吐出那麼一點信息量。
但又不像是臨時做的功課,她這份自來熟,就好像她早已認識了他好多年。
約了人見麵,薑辭開始化妝。她底子好,步驟也簡單,隨便塗了兩層後,拿了三支口紅出來對邊策說:“幫我選個色號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