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仆點頭哈腰跟著主人家走了。
輪到陸家這輛略顯窮酸的馬車,跟後麵的老驢車,檢查起來就簡單多了。
這一家子粗布素衣的,灰頭土臉的模樣,一看就是因為戰亂來投奔親戚的鄉下人。
“過吧。”
門衛放了行,老驢車噠噠噠進了城。
桃源縣是座百年小城,南方自古富庶,靠著泉州海路,縣上修了碼頭,各地船商接踵而至,一進城就是道道青石板鋪就的道路,街道兩旁商鋪鱗次櫛比,除晝夜迎客的酒樓茶坊外,還有各種飲食小攤,叫賣各色美食。
宋氏一進城那眼睛就不夠使了,不住感歎道,“哎呀,那船可真大,上頭還有亭子哩!”
瞅瞅這繁華熱鬨的縣城,她深覺自個兒跟著娘來對地方了。
人多了才好做生意,賺錢兒啊!
福姐兒也拍著小手樂,“祖母,大燈籠,大魚魚!”
陸君彥性子安靜些,沒跟堂姐一樣一驚一呼的,不過小家夥兒也是不錯眼的盯著碼頭上的船瞧。
興奮的福姐兒在祖母懷裡蹦上跳下的,沈溪險些招呼不住,隻得握著她的小胖手,與小家夥兒細講,“那大大揚帆、甲板很大的是商船,飛簷翹角、雕刻帶花窗的是舫船,對,就是超有銀子的地主家才有的........”
這一路走著說著,不知覺間就到了沈家老宅所在的烏衣巷。
大晉朝的城郡皆是官宦富豪住在北城,家底兒殷實些的便住在靠官衙近的南城,剩下的走街串巷的挑貨郎,亦或是在天橋賣弄手藝的藝人,都住在嘈雜逼仄的小巷子裡。
沈家祖上幾代經商,自然該住在寬敞治安相對好的南城,況南城又靠碼頭,做生意也方便。
烏衣巷坐落在南城碼頭邊兒上,沈家老宅是座小宅子,前麵是食肆的鋪子,後麵就是個兩進的小院兒,紅牆黛瓦看著很是喜人,隻多年無人居住,老宅牆上爬滿了藤蔓,門口雜草也不少。
陸家的老馬車在老宅門前停下,一家人下了車,沈溪看到多年未見的老宅,原主記憶裡逝去的沈父沈母開始浮現,不由有些傷懷。
陸家人也跟著紅了眼眶,一家人低頭默然,就福姐兒和君彥沒哭,兩個小家出生的時候,沈父沈母都已故去,實在煽情不起來。
陸三郎怕勾起老母親的傷心事,趕忙胡亂擦了把眼淚,“外頭風沙迷了眼了,娘,咱家去吧。”
沈溪點點頭,自小包袱中摸出把精致古樸的銅質小鑰匙,陸二郎上前,“啪噠”一下,沈家老宅半舊的漆門上掛著的沉重銅鎖便開了。
沈家老宅是典型的四合院,一間廳堂三間小屋子,沿著大門到院中,是一條青磚鋪就的小路,分彆通向正房和東西偏房。後院三麵的屋子都是三間開的,一間廚房,邊兒上還有一口古井,院子最東邊還有棵開的極茂盛的合歡樹跟一壟菜地。
陸家人在屋裡走走看看,屋裡也是青磚地,床榻桌椅也齊全,就是許久不住人了,屋裡積了厚厚的灰,牆角也掛著蜘蛛網。
不過這不要緊,蘇氏妯娌幾個最是乾活麻利的,再說還有陸二郎兄弟呢。
一家人把馬車、驢車牽進門,便忙活開了。
蘇氏他們用紗巾捂住口鼻,把帶來的小掃把綁在一個長杆上,動作麻利地掃了屋頂的灰塵和牆角的蜘蛛網,沈溪也想掃地,陸二郎兄弟倆顛顛兒跟在後頭,給老太太煩的不行,乾脆坐在木榻上,看陸二郎打水帶著陸三郎把桌椅板凳門窗擦拭乾淨。
不多時,原本灰撲撲的老宅就變得窗明幾淨,家中的舊棉絮也在院中晾曬。
一家子才安心坐下來休息。
福姐兒跟君彥剛才幫忙來著,加上上午趕了大半天兒的路,這會兒小哈欠一個連著一個,蘇氏便牽著倆小去鋪好的小木榻上歇息。
沈溪身上也乏了,陸三郎扶著她往台階走,一麵道,“娘兒扶著您去歇歇!”
正房裡已經換上老太太平日慣用的被褥、帳子、茶壺杯盞,沈家老宅正房最是寬敞明亮的,窗外有棵碩大的金桂,就是夏日裡樹蔭茂密,冬暖夏涼最為舒服。
陸二郎也進屋來給母親倒茶,宋氏遞上一方帕子幫沈溪淨手,陸二郎眼見插不進手,眼巴巴站在邊上
沈溪吃了茶,又歇了會兒,笑眯眯讓幾個兒媳婦彆在這候著了,也歇歇去。
崔氏提著翠綠籃子進來,喜滋滋道,“娘,外頭巷子裡有叫賣蓮花的,您瞧瞧多新鮮。插在屋裡可香了。”
沈溪莞爾道,“挺好,蓮花安神。”
崔氏更高興了,尋了隻甜白釉花瓶來插了蓮花才去燒飯。
晚上一家人簡單吃了晚食,沈溪打眼一瞧,一盤酸黃瓜,一炒木耳,一碗蛋花湯,幾乎不見葷腥。
沈溪倒覺得挺好,這陣子她身子還有點虛,喝了蛋花湯,又吃了半個玉米餅子,覺的差不多了,撂下了筷子,擦完嘴起身想去外頭走走。。
“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噯。”
“娘,兒子扶著。”
“娘,慢點兒。”
陸二郎見老娘胃口好,樂嗬嗬地,又見老娘起身,忙站起來扶在了左右。
陸三郎慢了一步,吞下嘴裡的玉米餅也跟殷勤地跟在後麵。
“娘,還有我呢。”
兩個兒子跟護衛金剛一樣黏糊糊的,膩膩歪歪跟在她屁股後頭跟著喊娘。
沈溪嫌棄得不行,擺擺手道,“都跟著我乾啥,我一個人走走,你們誰也彆跟著!”
說著就跟攆羊一樣把兩個兒子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