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兄弟進門,沈溪正在屋裡描畫花樣子,人老了,沒點愛好還真不好打發時間。
幸好蘇氏出嫁前繡了一手好手藝,有大兒媳陪著,沈溪閒來描幾個花樣子,蘇氏隻看上一眼,就能繡出栩栩如生的帕子荷包來,這不,前頭老太太剛得了個繡了塊枝翹紅梅的帕子,那針角細密,紅梅鮮活的不得了。
凡是見過的人都忍不住讚一句。
宋氏跟崔氏開了塊小菜地,福姐兒跟彥哥兒則提著剛得來的竹編小鳥籠,在院子裡嘰嘰喳喳商量著要買隻小花鳥來養。
陸三郎吼了一嗓門兒,一家子都從屋裡跑了出來。
聽陸三郎說要煮酸梅湯,倆小的更是樂得也不見眼。
天可憐見,老陸家一家子是北方人,以往都是在北方過夏,北鄉郡的夏天雖熱,陸家老宅冬暖夏涼,也不是能承受的。
七月份的桃源縣熱如火爐蒸籠,每天早上一家人睜開眼,就覺得自個兒如一片在爐上來回翻滾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熟透了。
五花肉還能打牙祭。
他們能乾啥?
左不過讓娘逮住多洗兩回澡罷了。
想起這來,兩個小娃娃就小臉幽怨。
老太太見了忍俊不禁,應了好大兒的話,崔氏就提了酸梅湯的食材就去了廚房。
福姐兒和彥哥兒兩個小尾巴顛顛兒一同跟了進去。
沈家老宅廚房不甚大,陸三郎還能幫忙打下手,倆小兒純粹就是來添亂了。
宋氏叉腰把倆小吼出去,又把跑路的陸二郎拎到院子裡幫著拾掇小菜園。
今個兒陸家兄弟出去,不光買了米麵吃用,還聽老母親的話,從擺烏篷船的貨郎那裡買了不少小菜苗回來,像是尋常的小蔥、木耳菜、絲瓜、辣椒、茄子、莧菜、南瓜.........
反正隻要貨郎那裡有的,兄弟倆各樣全買了些。
因著買的菜種子過多,宋氏拿不定主意進屋來討教婆母。
“娘,咱們頭一茬菜種啥好?”
沈溪坐在闊亮軒敞的廳堂裡,案桌上擺了香爐甜白釉瓷器,搭著銀紅椅搭,正拿著茶杯吃茶,聞言笑了笑。
“家中人口多,絲瓜、辣椒、白菜這種尋常吃的先種下去,南瓜也是好生長的,南方夏日瓜果不缺,自家種的夠吃就行,不拘多少,就是家裡的不愛吃了,想吃口新鮮的去外頭買也有。”
宋氏想了想,又道,“不如再買些雞鴨鵝來養,反正後院地方大,養了下了的蛋除了自家每月留著吃。餘下也賣去城裡,桃源縣物價好,一升白米九文錢,雞蛋兩文錢一個,鴨蛋四文錢了!”
自家買了吃可不便宜!
老二家想的不錯,沈溪自然應了。
宋氏得了婆婆的準許,興高采烈出了廳堂。
陸二郎欲言又止。
福姐兒看的目瞪口呆。
彥哥兒撓撓小腦袋,“娘,這麼多菜苗咱家種的下?”
養了大鵝再啄屁股咋辦?
福姐兒跟著皺著小臉兒。
宋氏從雜物棚裡拎出鋤頭鐵耙來,“怎麼種不下,咱莊戶人家隻要想中就沒啥種不了的!”
她在鄉下侍弄了一輩子莊稼了,這進了城也不能把老本行丟了不是?
再者在城裡乾啥都要錢兒,自家院裡有窪小菜園,日後吃喝也方便。
宋氏豪情萬丈,乾勁十足勢要把這巴掌大的小菜園給拾掇好,她麻溜兒把菜地裡的小石、落葉枯草挑乾淨,還有些小雜草,見陸二郎還不動,瞪眼道,“乾啥呢?老娘都忙活上了,你個驢糞蛋杵著乾啥,不乾活,以後彆吃我的菜!”
陸二郎扯扯嘴,心道你的菜吃的可真不容易,遂提著小鏟子去鏟雜草。
彆看宋氏性子風風火火,說風就是雨的,她乾農活確實極麻利的,不多時就跟陸二郎把菜地裡的雜草饞淨夯實,墾出一小壟一小壟的,條條順順看著就讓人賞心。
宋氏很滿意,在倆小驚恐的小眼神兒裡嘀咕著,早知道就把家裡的夜香留下了,菜地裡不施糞就長不好,她雙手合十,“我找娘去!”
陸二郎:“……”
最後宋氏沒說動婆婆把夜香留下做肥,隻能退而求其次,喊陸二郎從雞窩裡鏟了雞糞灑在菜園裡,把小菜苗栽下去,又拿淘米水澆了,這才算完。
廚房這邊兒,陸三郎打下手,蘇氏按照比例,把乾山楂、烏梅、豆蔻、陳皮洗淨,洗去雜塵,在山泉水中浸泡一個時辰,泡好後倒進鍋中加水跟冰糖、乾桂花小火燜煮半個時辰,熄火後濾過渣,在井水中冰鎮,一碗下肚清涼解暑、酸甜沁爽,真是爽哉。
一家人各喝了兩大碗,還咂巴著嘴,意猶未儘,“哎呀,這酸梅湯咋煮的,比外頭鋪子裡賣的都正宗。”
崔氏笑,“這是娘給的新秘方。”
一家人點頭,福姐兒倆小也捧著碗牛飲。
沈溪不讓多喝,酸梅湯雖好喝,卻性寒,喝多了恐傷脾胃,倆小可憐巴巴扒著祖母的手撒嬌賣乖,讓親娘給轟走了。
陸三郎本來想偷喝一碗,也讓崔氏發現一並趕回屋,臨走前扒門縫,“媳婦兒,你問問娘裡頭加了啥好東西,咋這麼好喝。”
老三媳婦兒眼睛亮亮的,可不,這酸梅汁的味道比起娘家賣的可地道多了。
沈溪笑眯眯扶著兒媳的手坐下歇息,“其實也沒什麼,在咱們大晉朝酸梅湯自古有之,無非就是食材新鮮,比彆家多些加了桂花跟甘草罷了。”
宋氏若有所思,突然拍手道,“娘如今天氣熱的很,咱家這酸梅湯如此好味道,不若咱們擺攤兒賣吧!”
來了桃源鎮這些日子,桃源縣隨處可見有賣酸梅湯的小攤販,前頭家裡買了幾碗來消暑,味道真不咋地,價格倒挺貴。
一碗酸梅湯要六文錢!
可真貴!
不過現在宋氏不覺得貴了,自家要是擺攤兒賣酸梅湯,就衝三弟妹的好手藝,那還不賺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