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雨天灰蒙蒙的,漫天的烏雲壓了下來,四周黑漆漆的,雨花淅瀝落下,烏衣巷兩邊長滿青苔的院牆,還長著密密麻麻綠綠油油的爬山虎藤蔓,藤蔓纏繞給這下雨天平添了幾分潮冷。
傍晚時分,天空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巷子前靜靜停著一排楠木的馬車,馬車車夫俱是一身灰色衣衫,看上去毫不起眼,可車夫腰間懸掛的“淮南王府”幾個描金大字卻透著皇家的威嚴。
陸家院門前燈火通明,數個奴仆提著明亮的宮燈在前麵引路,剛剛一場細雨,落滿樹葉的青石路麵清掃的乾乾淨淨。
榮哥兒披著小披風,陳嬤嬤在前頭,後頭有兩個婢女撐開了油紙傘給小主子遮住頭頂的細雨絲,一行人停在馬車邊。
陸家眾人都站在後麵,蘇氏攙扶著沈溪立在門前,看著紅牆黛瓦的老宅跟相處許久的陸家親人,榮哥兒小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世子莫哭,以後有的是見麵的機會。”
陳嬤嬤瞧著四十來歲的年紀,身著絳紅紋杭綢襖子,頭戴碧翠玉簪螺髻,她是淮南王妃的奶嬤嬤,宮中女官出身,那通身的氣派,尋常官宦人家的女眷可真比不上,因著是看著世子長大的,榮哥兒自然聽她的話,小家夥兒在陸家住了許多天,如今驟然離開,心裡還真有點舍不得。
邊上的福姐兒見小夥要走了,心裡也酸楚的很,不過她記得祖母的話,榮哥兒這是與家人團聚,是好事兒,不能哭的。
榮哥兒最好吃家中做的四時鮮花餅,福姐兒便去提了幾碟來,用竹編的八寶點心盒裝了,噠噠噠跑過來,“榮哥兒,送你吃。”
陸家人麵色一變,乖乖,榮哥兒可不是從前養在家裡的小娃娃,人家是淮南王府的小王爺,身份矜貴可不能胡亂吃外頭的東西。
蘇氏擔心閨女,正要往前走兩步,老太太笑嗬嗬開了口,“自家做的點心,小門小戶的東西沒有王府裡精致,嬤嬤不嫌棄也來嘗一嘗。”
沈溪話音一落,蘇氏就曉得婆母的意思,福了福身子,從福姐兒手裡拿過點心盒子,打開請陳嬤嬤嘗一嘗。
陳嬤嬤臉上笑意不便,道了句,“老身今天有口福了。”
說完便低頭一瞧,一塊塊切好的鮮花餅不算大,色澤如玉氤氳著香氣,擺放在青瓷小碟中如春日櫻花綻放,煞是好看。
陳嬤嬤撚起一塊送入口中,一下子睜大了雙眸,這滋味兒竟是比王府裡的廚娘做的還香口。
“哎呀,這鮮花餅真真是不錯。”
陳嬤嬤不是貪口之人,隻吃了一塊兒就住了口,掏出帕子淨了口笑道。
“嬤嬤喜歡吃就好。”
沈溪笑眯眯模樣,陳嬤嬤放下手中帕子,看了一眼舉止得儀的陸家老太太,說出來的話語愈發客氣,“承蒙老夫人善心,救我家世子於危難,又照顧這許多日子,王妃特備了些薄禮,令老身奉上,以報答貴府對世子的救命之恩,這是王爺王妃的一份心意,還請老夫人笑納。”
陳嬤嬤說罷,就從後麵出來七八個小廝,俱抬著幾口描金花紋的檀木箱子,一一送入陸家院中。
“既然是王爺王妃的心意,老婆子我就不托辭了。”
沈溪笑容平和,陳嬤嬤見此情景,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外頭雨點滴落,陳嬤嬤借此道,”如今天色已晚,我們叨擾多時,也是時候告辭了。王爺王妃曉得世子平安,不知道多歡喜呢。“
人家話說到這份兒上,陸家人自然不能多留,也不會多留。
”家人團聚是天倫之樂,嬤嬤慢走。“
榮哥兒跟眾人道彆,回頭看熟悉的陸家小院,咽下心頭的不舍,跟隨前麵馬車緩緩離開了烏衣巷。
淮南王府尉官騎馬走在最前頭,中間浩浩蕩蕩走著七八輛馬車,後麵一排排精壯的護衛騎世子的馬車牢牢的護在中間,這些精兵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個個銳不可當。
烏衣巷的居民看著浩浩蕩蕩離開的一行人,站在自家家門口議論紛紛。
“老漢我早就瞧出來了,這榮哥兒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哪想到這孩子居然是京城來的貴人。”
“可不是嘛,看看那嬤嬤穿著舉止,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陸家這回是發了,不曉得有多少謝禮。”
“呸!那是人家老太太發善心,觀音菩薩賞的!你可彆打主意!”
“我能打什麼主意,就是問問。”
“問也不行,臭老頭子回家去!”
陸二郎陸三郎站在一邊,聽見眾人的話,兄弟倆眉頭不覺蹙起,卻也沒有表現出來,等到淮南王府的車隊沒了蹤影,大氣不敢出的宋氏才扶著胸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