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倩給送到永興寺後的小院“養病”,方旭手裡沒了生母的貼補,日日請一眾狐朋狗友吃喝玩樂花錢如流水,外頭欠了許多窟窿。
方旭本想著姨娘不在家,外麵放的印子錢總是有的,沒想到回到院子裡翻箱倒櫃一頓尋找,才翻出來幾十兩銀子。
聽房裡的小丫鬟講,這是姨奶奶特意留下來給他就急用的。
方旭平日出手闊綽,一日就能花掉幾十兩銀,這點兒銀子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這幾日外頭債主又追的緊,方旭生怕他們尋到府裡來,要是傳到祖母耳朵裡,他以後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方旭在屋裡急的抓耳撓腮,他身邊的小廝充當狗頭軍師,出了個餿主意。
“爺兒,咱可是聽說了,大奶奶身家豐厚,單是嫁妝就有七十多抬,您是老爺的長子,平日也喚大奶奶一聲母親,雖說不是從大奶奶肚子裡出來的,可這麼多年的母子情分總是有的,不如您去求求大奶奶?”
方旭也是個沒腦子的,覺得此話甚是有理,揚了揚手裡的折扇,從荷包裡摸出一個銀角子丟過去。
“你這狗腦子轉的倒是快,爺賞你的。“
”多謝爺的賞。“
小廝笑的一臉諂媚,抓過銀子用牙咬了咬,連忙塞進了褲腰。
既然有了想法,方旭也不耽擱,立馬去了大奶奶住的錦心院。
今日方府來了客人,方大奶奶正招呼女眷們在後院聽戲,她家的大姐兒到了出閣的年紀,少不得要跟城中門當戶對的夫人們多聚聚,好為大姐兒尋戶好人家。
方府這樣的大戶人家,都有自家的戲台子,這會兒戲台上的旦角兒咿咿呀呀唱的正起勁兒,方大奶奶坐在主座上同一旁的夫人們看戲吃茶。
這時候,有個小丫鬟掀開簾子進來,在方大奶奶耳旁低於幾句,方大奶奶拈了一塊糕點,“行,叫他在院裡候著吧。”
小丫鬟應下,低頭退下。
方大奶奶吃了糕點,又呷了口花茶,才慢條斯理起身,同眾位夫人道,府中有事,暫去看看。
在場的女眷哪個不是人精兒,都笑著表示理解。
方旭一個庶子,又是跟自己不對付的沈倩生的,方大奶奶自然不會在正廳見他,丫鬟們尋了個平日用來待客的客廳,方旭就在那等著。
雖說是招待客人的客廳,廳裡的家具擺設也是精致不凡,一水兒的紫檀家具,廳前放了一張黃花梨座嵌東珠的屏風,饒是方旭隻是個庶子,也是打小在富貴窩兒裡長大的,一眼就看出這屏風價值不菲。
方旭眼珠子滴溜看,心裡酸的很,他真是命不好,沒投到大奶奶肚子裡,不然這些上好的家具跟太太的嫁妝,一屋裡的美嬌娥不都是他的了?
真是便宜方昕那小子了。
方旭眼神兒輕浮不老實,周圍站著的大丫鬟心裡不耐煩的緊,果真是有什麼娘就有什麼兒子,妾室生的胚子能有什麼好!
眾人心思各異時,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方大奶奶過來了,當值的小丫頭在門口守著,連忙上前打起簾子:“大奶奶來了。“
方旭在廳裡聽了,沒等方大奶奶進來坐下,就一下子跪了下來:“兒子求母親疼我!“
方旭這話說的著實不著調,方大奶奶眼神一瞬間冷了下來,方旭還在那磕頭呢。
”母親,兒子真是遇上難事沒有法子來,才來求母親的,求母親救救兒子!”
方旭在外頭的破事兒,方大奶奶心裡門清,他的昕哥兒有這樣的手足,著實厭惡極了。
方旭再這麼磕下去,叫外人看了像怎麼回事?
方大奶奶身邊的嬤嬤忙過來把方旭扶起來,“哎喲,爺啊,這怎麼磕上頭了?快起來,有事跟太太說,太太自會為你做主。”
方旭也不是真心磕頭的,不額頭就沒銀子,立馬順勢站了起來,抹著淚道,“母親,兒子不走運,在外頭遇上幾個心思不正的歹人,叫他們坑了許多銀錢,兒子每日吃不下飯,快叫那群歹人逼瘋了,求母親救兒子!”
方大奶奶見方旭在自己麵前顛倒黑白,心下冷笑不已,這樣扶不上牆,沒有半點骨氣的玩意兒,沈倩還當個寶,指望日後過好日子,簡直是癡人說夢。
方旭明白著來要錢,方大奶奶也一派嫡母的慈愛之情,聽見方旭訴苦,她拿出帕子擦了擦丁點沒有的淚水,開口道。
“原來如此,真是可憐見的。旭哥兒你出了事,母親自然不會不管,如今你姨娘在外頭養病,身邊沒人照顧,咱們骨肉至親,哪裡用得著磕頭求人?翠心,從我私庫裡拿五百兩銀子給旭哥兒還債。”
“是。”
“旭哥兒,這些可夠?”
“夠,自然是夠的,兒子謝母親疼我,往後一定好好孝敬母親。”
方旭在外頭欠了三百來兩銀子,一聽嫡母給自己五百兩銀子,將他的欠賬都給結了,還額外多了一百多兩銀子,好聽話說了一籮筐。
方大奶奶見不得他這模樣,三言兩語把人打發了。
方旭兜裡揣著錢,滿麵春風出了院子,他都好幾天沒到醉紅樓去快活了,想起醉紅樓頭牌那妖媚的身態,腳下的步子都軟了。
方大奶奶身邊的嬤嬤瞧著方旭走了,喊了幾個小丫鬟來廳堂焚香清掃,回頭捧了杯牛乳茶給方大奶奶。
方大奶奶用了半盞,心底那股惡心勁兒才壓下去。
老嬤嬤道:“太太,水滴可穿石,更可況這賤人的兒子本就是養廢了,咱們昕哥兒聰明上進,這種酒色掏空身子的廢物,擋不了咱們昕哥兒的路。”
方大奶奶想起自己的兒子,才欣慰一笑。
若不是為了她的大姐兒和昕哥兒,她早就把沈氏這對下賤的母子倆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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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縣,王家莊。
陸二郎兄弟告彆了劉老漢,順著平坦的官道走了一會兒,後麵是一段崎嶇不平的土路,又從矮山坡上下來,才見到了王家莊這個起伏連的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