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儘頭是什麼,風瑟不知道,但蟲蟲的儘頭是什麼,她卻是知道的。
是一座白蛋蛋堆成的小山。
不久前,她被未知力量拉扯落入母巢,精神力所及不是一片黑暗,就是擠壓在一起的蟲蟲。
蟲蟲們回去的方向是母巢,那離開的方向就是出口了。她拍著小翅膀逆流而上,巢穴底部擁擠不堪,但即便飛起來,也時不時與爬到同伴身上的蟲蟲撞車,眨眼間就回到原地了。
就這樣飛三下退兩下,過了許久,總算看到了儘頭,那是一個巨大的巢穴,堆滿白色的蛋蛋,頂端隱約可見什麼東西在動,毛絨絨的一簇。
風瑟首先注意到的是幾乎填滿巢穴的蛋蛋:“哇,好多風瑟!”
風瑟是蛋蛋,每隻蛋蛋都是一個風瑟,這裡有這麼多蛋蛋,就會有好多好多的風瑟!
阿殼:……
“要先跟她們打招呼呢,還是先問路呢?”風瑟生出小小的苦惱,都是風瑟的話,那……那就先打招呼吧!
這麼多風瑟在一起,一定很開心,要是能認識他們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帶她們去聯盟,然後認識科林、弗萊、荼荼,還有好多好多蟲蟲!大家在一起會更開心的!
“你們好呀~”風瑟伸出自己的精神力觸角,輕貼在最近的蛋蛋身上,傳遞自己的問候。
沒有回應,會不會是睡著啦,那換沒睡著的。
精神力觸角在蛋蛋山裡尋找,始終沒找到能回應她的那個。
“唔,要不要喊醒一個?”就算不打招呼,她也必須要問路出去,忽然掉下來,科林他們會擔心的。
糾結半天,風瑟還是決定喊醒一個,於是精神力不再停留於表麵,而是戳進蛋殼裡尋找蛋蛋們的精神本體。
但結果並不如她所願,她觸碰到的並非孕育中的生命,而是一個又一個黑洞。
蛋蛋之中,空無一物。
彆說生命,蛋殼之外的物質都不存在。
這樣的情況並未個例,組成蛋蛋山的所有蛋蛋,都是如此。
“他們……他們都不能破殼了……”
對蛋來說,破殼並非生命的起始,而是真正觸碰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步。雖然在殼裡他們也能感受到這個世界,但隔著一層殼,那樣的感受是有些不真實的。
破殼,是打破這層不真實,用自己的所有去擁抱真實。她可以真正的抱到科林,真正的揪住弗萊的須須,真正的擼荼荼的毛,和翅膀觸碰的感受一定是不一樣的。
儘管她還沒有達到阿殼的要求,不能破殼,但如果阿殼告訴她,她再也不能破殼了,她也不會有翅膀了,她會悄無聲息地從蛋殼裡消失,她不能想象那一天,也不能想象眼前的蛋蛋們是怎樣從期待中誕生,抱著期待成長,然後在期待中湮滅,如果是她的話,她會害怕,會難過,更多的,是絕望。
風瑟在殼中紅了眼睛,阿殼包裹著她,給予她安慰,同時也觀察著周圍,蛋蛋山頂端那毛絨絨的一簇動了,山頂滾落一顆蛋,它追著蛋彈跳而下。
阿殼摸摸她,提醒說:有蟲,先不要出聲。
“嗯。”風瑟憋住眼淚,收起小翅膀,將自己偽裝成蛋蛋山中的一員。她對母巢內的情況不了解,而且不知道為什麼 ,她沒辦法和這裡的蟲蟲說話,為了避免出現誤會,還是不要被發現比較好。
滾落的蛋停留到了風瑟周圍,她抱著希望去尋找它的精神本體,卻隻找到點點餘溫。就在剛剛,它的生命消失了。
但追逐而來的毛絨絨的蟲蟲卻仍然心懷希望,纖細的絨毛將它攬入腹部,給予它生長所需的溫度和嗬護。
風瑟看著毛球球孵化蛋蛋,又頻繁掀開肚肚毛觀察它,好像是怕它不見了,又或者,怕它像眼前的空殼蛋蛋們一樣靜默地消失。
是他們的媽媽吧,風瑟想,隨即她又意識到,就算毛球球再怎麼做,貼著肚肚的蛋蛋也已經變成空殼了,而這樣的過程,她也許已經重複無數次了。
再一次掀起肚肚毛,蛋蛋內部的餘溫消散殆儘,毛球球也意識到她挽回不了這顆蛋蛋了。
於是蛋蛋山再累一顆空殼蛋蛋,毛球球安靜地坐在蛋蛋山上,長長軟軟的纖毛搭在蛋殼組成的山體上,一動不動。
風瑟想要去安慰她,她是不斷失去孩子的媽媽,不是壞蟲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