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絲公(袁盎,字絲)還沒被罷官,讓他跟著丞相和竇嬰,也好調解二者的矛盾。”薄姬扶著腦袋,知道晁錯在朝堂上一天,就不可能讓袁盎入朝,所以也就作罷:“可惜跟高祖打天下的文臣一走,黃老學裡竟挑不出個頂梁柱。”
不是薄姬刻薄,而是黃老學在發展成熟後說得好聽點叫佛性,說得難聽點叫不愛變動。不過從另一角度來看,正是有黃老學的存在,各派學子才不至於打成一團。而且對於遭罪已久的百姓來說,“無為而治”的理念更貼合他們生存現狀。
隻是到了國家發展的中期,外患加上無為而治的發展上限導致國家要麼選擇痛苦轉型,要麼選擇天下大亂。
而且就曆史的結果來看,西漢前期確實是黃老學的最後高光了。
這麼想著,劉瑞竟然有些唏噓。
因為在他這兒,廢黜百家,獨尊儒術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而以儒墨兩家不死不休,法儒兩家互相偷家的局麵來看,要是沒有黃老學周轉一二,估計皇帝遲早會被學派間的鬥爭搞得心力交瘁。
長此以往,還談什麼科教興國,直接在黨派之爭裡走向末路吧!
而在劉瑞胡思亂想之際,讓大長秋給宣室殿和長壽殿傳話的薄皇後正在挑選應召進宮的女官。
跪在下方的女子都良家子乃至大族出身,父兄都飽讀詩書,所以在入宮前就已熟讀漢律宮規,並且寫的一手好字。
雖然在漢宮裡有小黃門負責傳遞前朝後宮的消息,但是礙於男女有彆,加上高祖厭惡宦官,並且鑒於秦亡的教訓而讓文士充當中常侍和給事黃門,基本斷了宦官伸手的可能。所以為著無形的政治正確,除了大長秋,宦官令這類比較要緊的臨職位,宮裡的小黃門大都是自幼淨身的文盲。
然而文盲是不可能幫著皇後處理宮務,講解經賦的。所以自《周禮》起,就有女官出現在宮廷裡。
薄皇後隨口問了些已經考過的題,然後讓她們一一抬頭,聊下自己的出身和讀過什麼書。
輪到第三個臉上有疤,聲音沙啞的中年女人時,後者的回答讓薄皇後眼睛一亮。
“民婦不才,但家父曾在各國遊學,所以給民婦讀過《周禮》《春秋》《老子》等先人著作,並且還帶家兄聽過子都博士的課。”
提到自己的父兄和在麓台傳道授業的子都博士胡毋生,女子的表情有些變化,但在薄皇後眼裡,這是她為家學淵源而感到驕傲的表現,所以也沒多想什麼,而是大加讚賞道:“你能識字就已是不俗。女吏者,掌內治之貳而以詔後治。看來這女吏之位非你莫屬。”
當然,比起此人的回答,薄皇後更滿意的是此人已過不惑之年,而且臉上有疤,不會鬨出君王寵女吏的笑話。
更重要的是,劉瑞已經六歲了,雖然薄姬暗示過劉啟會給劉瑞找個合格的太傅,但是雞娃是中國母親,尤其是古代母親的共識。
薄皇後對自己的學識有點認知,所以找個學識不凡的女性充當女吏也好督促兒子上進,避免劉瑞進學後,她這個當媽的對兒子的進度一無所知。
然而薄皇後不知道的是,這個進宮的女吏將在十幾年後改變西漢乃至中國的政治格局,讓儒生大罵“墨媼誤國,趙氏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