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維護利益,反駁太後時,他也是以“阿父子”這個籠統的概念來替代自己,而不是張口閉口地“老子是嫡出,比梁王叔更有資格繼承皇位。”
不然擱在竇太後耳裡,便是現成的“窺視大位,忤逆君父”。彆說是竇太後會借此做筏子,就連劉啟乃至支持劉瑞的臣子都會感到很不自在。
子鳶聽了劉瑞的話,也是鬆了口氣,隨即向薄皇後溫言道:“公子瑞與太後的交鋒雖有不妥,但也占了禮統的大義,想必太後頂多是晾一會公子瑞,不會因此為難他。”
薄皇後在大長秋的服侍下坐回原位,瞧了眼聞言勸說的子鳶,終究是沒舍得指責,而是對大長秋說道:“你去跟軹侯通個氣,讓他在章武侯和絲公那兒走動一番。”
末了,薄皇後似乎想到什麼,讓人拿來沉甸甸的首飾盒,從裡頭挑了四分之一的首飾裝進小一號的匣子裡,讓人送給館陶長公主的愛女阿嬌翁主,希望大姑能在竇太後那兒為劉瑞美言幾句。
相較於坐立不安的薄皇後,惹禍的劉瑞反倒是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睡睡,然後瞧著給他上課的申屠嘉與竇嬰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鬨,弄得搬到長樂宮的其他皇子也不得安寧。但是礙於兩人一個丞相,一個是外戚,也不好抱怨什麼,隻能搬到另一邊的宮殿上課。
後世研究劉瑞的一生時,也曾因申屠嘉和竇嬰的黃老儒之爭而將劉瑞提拔墨家,雜家,乃至農家的原因歸結於此,表示劉瑞就是因為童年經曆留下了心理陰影,才會讓時任椒房殿女史的趙子鳶趁虛而入,從而點燃了墨家複興的火苗。
若論肚子裡的墨水,申屠嘉肯定比不過從小苦讀的竇嬰。
但是論嘴毒程度,曆經四朝的申屠嘉肯定不是竇嬰能比的。
就在竇嬰再次想讓劉瑞研讀儒家經典,甚至想讓劉瑞去聽下魯詩派的創始人申培的課。
然而這在申屠嘉眼裡,卻是竇嬰乃至儒家包藏禍心的鐵證。
提起儒家,麵對竇嬰的一腔好話,申屠嘉這個大老粗也是毫不留情道:“說的比唱得好聽,也不看看你儒家教出了什麼玩意,給了你們三次機會都不中用,難道還要漢家再給第四次機會?”
竇嬰還沒問啥時候給了儒家三次機會都不中用,申屠嘉便抬起右手,一個個地掰扯道:“第一次是秦始皇讓淳於越為扶蘇老師,結果教出個什麼玩意?嗬!淳於越一腐儒居然敢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教得扶蘇聽到胡亥篡位的消息後,居然沒有思考一二,就被一張賜死的詔書帶走生命。”
竇嬰想反駁這是秦始皇的基因有問題,才會生出扶蘇那個不懂變通的兒子後,再來個殘暴無情的秦二世。可是不等竇嬰反駁,申屠嘉便搶話道:“第二次機會是請商山四皓教導惠帝,結果教出個登上皇位的扶蘇不說,還被高後(呂雉)嫌棄不好治國,改用黃老。”
竇嬰想反駁高後毒辣,她的話不能當真,結果又被申屠嘉給懟了回去:“第三次機會便是當今聖上。”年過七旬的老者給了竇嬰靈魂一擊:“先帝請大儒為今上講學時,可憐儒家三千弟子,連個懂雅言的都沒有,最後還是儒皮法骨的晁錯學習了《書》。”
“你們儒家連先賢典籍都保存不了,還好意思教公子瑞?”
“噗!”受不了打擊的竇嬰乾脆利落地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