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已現 富二代!但是欠下巨款?……(2 / 2)

大宋廣告商 四月葫蘆 4990 字 8個月前

羅邦賢與夫人李春秋伉儷情深,聽兒子這樣說,忍不住麵露哀痛之色。

羅月止最後加碼,蠻橫地嚷嚷道:“你若再不讓我看,我就告訴我娘去!”

“這、這……”羅邦賢睜大眼睛,看自己兒子就像看一個新鮮出爐的小流氓。他心下恍惚,心道自己這個瘋瘋癲癲的二兒子,雖近兩年不再發瘋了,卻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怎麼突然關心起自家生意,而且此般不依不饒的……

“真是個煞星。”羅邦賢歎了口氣,不得已從木屜中抽出三冊賬簿出來,遞給羅月止,“你看了也無用。此事太難開口,我本不欲讓你們知道,誰知你這小兒突然如此敏感,可是要愧煞你爹爹了。”

羅邦賢在兒子麵前坐立不安。因為事實上,並不是書坊的生意出了什麼問題,而是羅邦賢自己在其他的地方虧了錢。

宋代鹽、酒、茶、香料、藥材等重要產品,都實行榷商製度,由官府頒發交引作為購買憑證,商人要按照貨物市價,以現錢換取交引,而後到指定地點領取鹽茶香藥等商貨,再將貨物投入市場售賣。

但每種商品的價格皆有浮動,有浮動就會產生利差,價低時購買交引,再等價高時賣出,則可空手套白狼,儘得其餘利。

在這種商業行為中,交引本身就成為了一種商品,化身為一種有價證券,商人們炒賣交引,在“金銀鈔引交易鋪”中集中交易,簡直就像是現代在證券交易所中投錢炒股!

羅邦賢一時好奇,忍不住彆人的勸誘,花大價錢入了股,結果交引價格大幅跳水,他連連虧損,把本金都快折騰了個乾淨。他不敢叫家裡人知道,為了填補虧空,又做了個更錯誤的決定——去外麵的質庫借貸,而且還是“償三倍之息”的超高高利貸!

他以保康門橋的宅邸為抵押,借用了五百兩銀子,按照契書,本金加利息要還給人家兩千兩!倘若六個月內還不上銀錢,家裡唯一的房產便要被收走了。

羅月止聽完,登時兩眼一黑,差點沒跪坐在地上。

羅邦賢自知愚蠢,在兒子麵前羞愧得滿臉通紅。

羅月止整個人都麻了。按賬冊來看,羅氏書坊月營業額平均十萬錢,即一百兩銀子左右,刨除長工工資、房租、材料各項成本,再刨除家裡雇傭的一名廚娘、一名仆女的月錢和家裡四口人必需的生活費,每個月結餘至多二三十兩。

兩千兩!兩千兩!就算家裡所有人都不吃不喝,六個月也還不清!

“爹爹,您真是……”羅月止臉色慘白。

羅邦賢以袖掩麵,深深低著頭:“後悔!後悔!後悔之至!”

“我想好了,若當真還不上,便叫你娘帶著你與阿升回蔡州娘家去,起碼能有口飯吃。”羅邦賢眼淚盈眶,“我就算是吃糠咽菜、流落街頭,也要把宅邸贖回,到時候再去接你們回來……”

羅邦賢低頭以袖擦淚:“牽扯妻子,怎稱丈夫?阿止安心,爹爹定不會讓你們跟著我受苦……”

“爹爹!你說什麼呢!”羅月止震驚道,“家人便是要共同進退。你甘願為我們受苦,難道我們就不願為你受苦嗎?娘親同我說過,自你在蔡州粗衣麻鞋的落魄時候,她一個大小姐便死心塌地跟著你,從來沒求過什麼大富大貴。如今你怎能叫她大難臨頭各自飛?方才這話我聽了還好,若讓娘親聽得,你可讓她如何自處?我若是娘親,彆說旁的,聽完這話便把要你當頭打一頓!”

“你這小兒又說胡話……”羅邦賢憂心道,“弱冠年紀,還做孩童諧語,你你你、怎麼讓我放心的下?”

“爹爹莫慌,你先聽我說。”

“你從前希望我讀書,考取功名,但怕商賈從政被人說是賣官鬻爵,故而不願讓我沾手家裡的生意,這意思我明白。但你也知道,我誌不在此,參加科舉幾乎是天方夜譚。如今家中危難,已經不再是可以慢慢商量的時候,我也該擔起家裡的責任。”羅月止眼神堅定。

“距離最後還錢的期限尚有五月之餘,一切還來得及。當務之急,便是你我父子一起,將家裡的生意、平日積攢下的銀錢細細梳理一遍,然後開源節流。一方麵節省吃穿用度,另一方麵,則是要儘快提高書坊的營收,在百餘天內積累起錢財來。”

“阿止,行商之事,有時甚至難於讀經。我苦心經營八年,才將書坊打理成如今樣子。太學之側,書坊林立,競爭之勢猶如水火,你要百餘天提高書坊營收,談何容易?”

“可我們更不能坐以待斃。”羅月止後退一步,雙手抱禮,向父親深深鞠下一躬,“父親,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定能為咱們家想出一條脫困之策。父親可能信我?”

羅邦賢愣愣看著他,一時沒有言語。

他突然發覺,他的羅阿止好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他再不是幼年時那個跪坐在書桌前,徹夜讀書的垂髫小童,也不是前幾年時陰翳瘋癲的少年。

如今他肩膀像羅邦賢一樣寬,身量也與羅邦賢差不多高,彎下的脊背清瘦端正,已有少年人的風骨,抬起頭正經看人的時候,眉目鮮明,言辭果決,滿是大人的神采。

“好孩子。”羅邦賢不由再次眼眶濕潤,托住他手臂,把他扶起,“好孩子……”

可在旁人眼中,在父親麵前立下豪言壯語的羅月止,這三天時間裡好像並沒有做什麼正經事。

他花了一整晚時間和父親統計完賬冊與家中銀帛細軟。隔天上午,先是揣著十幾貫錢,去了趟開封城南的五嶽觀,與道教法師坐了足有半日,不知道聊了些什麼。

從五嶽觀回來後,又返回太學附近,從自家書坊開始,圍著左右三裡之內的街坊不停地轉悠。

他偶爾停在路上眼神放空,盯著路人來來回回數人頭,或是屁股底下墊張小蒲團,盤膝坐在街邊,嘴裡喃喃自語,活像又被魘著了。

王仲輔聽說他這樣,放課後連忙趕過來,舉手在他眼前晃,口中招魂似的喊:“月止,月止!”

羅月止回過神來,仰頭看王仲輔,嘿嘿一笑:“仲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