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改 有點脾氣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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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丘比的話似是一句無稽之談一樣可笑荒謬,但蘭波並沒有感到一點笑意。本就憂鬱的眉眼此刻微皺起,深邃的金綠色眼瞳炯炯有神地注視著一言不發的孩童,神色中流露著難以消散的疑竇。

細細想來,一切都經不起推敲。

重新創造一個幾乎和保爾·魏爾倫如出一轍,卻年幼無知的黑之十二號。將已經開啟二階段【獸性】的試驗體轉移到「彩畫集」的亞空間之中,準確接觸到擁有無效化異能力的太宰治,讓「人間失格」消除失控的試驗體。這得掌握了多少信息和多少資源才能做到這些呀!

沒有人能那麼大方地放棄一個堪比神明的人造超越者,沒有人!無論從哪方麵都一樣。

蘭波將此前所有的想法推倒,排除一切可能,那麼隻有不可能。

——沒有幕後操縱的存在,更沒有陰謀算計,這隻是一場意外。

快速調轉心念,青年顯然已有自己的想法,但他還是會覺得這個念頭過於驚駭。

而這個消息對果果來說,就像是被不痛不癢地撓了一下,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痛苦。

身懷寶藏的男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小幅度地搖晃著小腿,神態悠閒。手裡握住的蘋果還剩大半,被咬過的地方開始慢慢氧化。其實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能活下來,可能是僥幸。

作為當事人之一,果果沒有抱多少期待地向丘比問了句:“我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蘭波沒有插話進來,他安靜地看著丘比,想聽聽這意圖不明的生物到底會說些什麼。

貓一樣的生物一邊擺尾,一邊搖頭歎息,“抱歉,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我隻記得那時有一股非常磅礴的力量忽然爆發,等回過神來我就到達這座城市。我根據記憶中的能量波動找到了你,隻是不幸地先遇見了壞人。”柔弱的一麵儘顯無遺。

這個回答就正如果果所料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丘比給不出合理的解釋,但它能活下來確實是深藏不露。

這很天馬行空的,充滿了科幻小說所需的素材。

蘭波覺得小東西的話真假難辨,態度冷淡地對丘比提出了質疑,“照你所說,你不可能在這個過程中活下來。”

“我的修複能力很強,活下來對我並不難。”簡單化地應對,丘比不慌不忙麵對問難,自信地說道:“蘭波先生,我的判斷不會錯誤。”

果果咬下清脆可口的蘋果肉,細嚼慢咽起來。他麵對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並不上心,可有可無的態度觀望。

當然也存在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提不出什麼有益的東西,不如讓蘭波去思考決策。

已經變相成為金發小孩監護人的蘭波挑眉一笑,表情溫和下來,問:“你有證據?”

“是的,我有的。”丘比果斷地回複。

蘭波拉開椅子坐下,雙腳交疊,蹺著二郎腿,說:“你的證據是什麼?”

一邊問著話,一邊他的右手放在桌麵輕叩。指尖和實木相撞發出一道脆響聲,似是在催促丘比彆說廢話,又似警告它老實交代,總之是在增加壓力。

丘比甩動長而蓬鬆的尾巴,乖巧地交代道:“這個世界和我認知裡的世界年代不一樣,兩個世界起碼相隔十七年之久。”

它動了動爪子,像是在數數一樣摳算,“在這個世界已經爆發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但我印象中能達到世界規模的大戰爭隻發生過一次。現在各國雖然有小摩擦,但彼此之間保持相安無事的態度。”

有關世紀年代、國家戰爭這些外界的事情,一出生就待在實驗基地的果果自然是一無所知,他隻能感慨一句:“17年,人生的五分之一。”

這也不足夠讓蘭波心裡的疑雲消散,他攻擊道:“這些話可能是假的。”

謊言是輕易就能脫口而出的話術。

丘比失落起來,沮喪地說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在世界遊曆絕對不會搞錯年代!”

它抬起頭,濕漉漉的紅寶石眼眸,求助地望著果果,“你不信任我的話,難道也不相信你眼前的人嗎?你大可以用所有的渠道去調查果果的身份,那時!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他生活過的任何信息。”

果果指出:“我可沒去過外麵。”

丘比挫敗地看著他,小聲說道:“你總記得身邊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吧!去查那個人,對比他現在的年齡。”

對比驗證,這法子倒是不錯。蘭波轉頭看向椅子上尤為可愛的小孩,輕柔地問道:“有什麼印象深刻的東西嗎?”

果果當場愣住,“這怎麼形容呢?”

但很快他就找到辦法了,從茶幾上把記單詞的紙和筆拿過來,現場作畫起來。

蘭波饒有趣味地看著這一幕,小孩姿勢端正,藍色眼眸十分專注,手腕和指尖搭配削的鉛筆流暢揮動,線條乾淨利落,熟練地運用著速寫的技巧。

蘭波疑惑地問道:“果果,有人教過你嗎?”

“沒人教。”果果回複道。

不多時,果果就將一個年輕男人的樣貌描繪在紙麵上,“他就是牧神。”

蘭波神色凝重,他指著畫中灰白的眼睛,說:“眼睛是什麼顏色的。”

果果說:“樹葉的綠色。”

這一刻似乎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因為果果他畫的是年輕時候的牧神,是蘭波影像資料中出現過的牧神。而昨天是牧神死了的第十二年。

如果按照丘比所說的十七年計算,果果的誕生發生在,更早之前。

蘭波背靠木椅的後背,默不作聲地反推測道:“十七年前我才十歲,尚未覺醒異能…四年後……五年……九年……又過八年……。那個世界的牧神,他的實驗成功的時間提前至少四年,分歧點是出在了牧神身上。”

最終蘭波相信丘比所說,按照平行世界推論——果果就是黑之十二號,另一個世界的。

黑發青年陷入思考時,搭在膝蓋的手指開始有序地抬起落下,白皙修長的手指保持不快不慢的節奏,金綠色瞳眸不偏不倚和那雙清澈見底的天藍色大眼睛對上。

這已經不是像這麼簡單了。

果果和保爾·魏爾倫互為平行世界的同位體,他們都是黑之十二號,雖然出身相同,但經曆大不相同。

其中一個是少年,受牧神控製失去人身自由,在法國政府的乾預下反殺自己的造物主,成為他的搭檔,一名優秀的情報員。

另一個則是孩童,幾次逃離牧神卻慘痛失敗,開啟本源力量的第二形態,但莫名其妙穿越世界。

其中最大的變故就是——牧神。

就在蘭波暗暗揣測牧神為何改變作風時,他猛地想到一件事,那件事和他無關,和另一個世界他的同位體有關。

——黑之十二號消失的後續問題。「阿爾蒂爾·蘭波」將不複存在,「保爾·魏爾倫」什麼都不會得到,法國失去一個超越者。

刹那之間,巨大的失落感使得思索中的蘭波停下一切動作。

另一個他不會經曆牧神的反政府暴亂行動,不再見證同事因為牧神大批死亡,錯過那個創造神跡的新生兒。

他不需要教導一個神性大過人性的搭檔如何為人處世,間接失去一個能親密相處四年的親友,未來注定孤身一人。

最終「魏爾倫」會如領導者希望那樣,成為一名合格的情報人員。似幽靈鬼魂般沒有實感地為國家而活著。

最糟糕的是,那樣的生活會持續多久誰也說不準,除非「保爾·魏爾倫」沒有滋事入獄,未來更是斷絕一切加入法國組織的可能性。

否則——「彩畫集」會把「保爾·魏爾倫」推進一個不見底的深淵。

果果完全不知道身邊的人匪夷所思的擴展已經跳脫出世界,他除了看著就是看著,無聊得很。

丘比對果果小聲說:“幫大忙了。”

“哦。”輕吟了一聲,果果舔了舔唇上殘留的蘋果汁,淺而淡的甜在味蕾上融化,那絲絲的甜還沒來得及回味就已經消失不見。

脫離蘋果的清香,就越發寡淡的滋味。他現在的心情不太好,連帶著看手裡的蘋果也不那麼香甜可口。

最終,果果問道:“丘比,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不再縮減體積的紅色立方體安穩漂浮在桌麵上方一點點,丘比在其中像隻正常貓咪一樣蹲坐著。它平靜地回答:“我能留在你身邊嗎?”

“那要看蘭波怎麼想的。”果果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蘭波。對方還沒有想搭理人,自顧自地視線轉向丘比,“還是想想怎麼活下去吧。”

“我不知道。”迷茫一聲歎息,丘比告訴眼前小孩它的猜想,“說不定有一天咱們又會離開這個世界,那時候你會舍不得嗎?”

果果聽聞,搖了搖頭, “那種事誰知道還會不會發生,說不定你下一秒就要死,而我也可能一輩子留在這裡。”

丘比不再說話,隻是固執地看著果果。它透過紅色的透明立方體所看到外界環境籠罩著一層血色麵紗,金發小孩天使般的麵容在它眼中多了幾分誘人墮落的錯覺感。

氣氛再次驟降,果果低頭看了眼手中氧化發黃的殘缺蘋果,說起這事誰也說不準。

蘋果他不想吃了,哪怕這是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他揚手一扔,蘋果呈拋物線命中垃圾桶。

“咚!”地一聲,猶如平地驚雷。果果動作輕柔靈巧地離開讓他夠不著地麵的椅子,視線落在窗外反射陽光的樹葉上,“回不去也好,反正那裡有我討厭的人。”

蘭波經過一番設想,悵然若失地看著果果。

燦爛輝煌的淡金色長發,比天空更清新、比淺海更清涼的眼眸,臉部輪廓太柔軟,身形過於纖細嬌小,就和春日萌發的細嫩青竹一樣,剛好是肆意生長的年齡。

這正是他的親友所錯過的,未曾擁有的時間,而未來陪伴小孩成長的人是他。

捫心自問一句。

——【我真的能做好這件事嗎?】

不確定也少點自信。蘭波低頭看向自己掌心交錯的紋路,橫豎斜總共就那幾筆,乾脆利落。

誰能相信這單薄蒼白的雙手是染血無數的奪命刀刃,而他這個人又是個劊子手。

自覺生平過於冷血,蘭波暗想:‘我這樣糟糕的大人,並不適合教導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同時,我已經傷害過了他,弄丟了保爾的這八年,我愈加糟糕。現在我還有能力撫養一個更年幼的果果嗎?交給國家嗎?那是不行的,我了解人性的貪婪和自私,我知道他們會做些什麼可怕的事情。要把果果交給保爾嗎?可我先得找到他才行。’

這樣反思時,蘭波對過往裡做過的事情生出了些許悔意,如果那四年裡他能真正尊重親友的想法,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幅難以收拾的局麵。

洗完手再度回來的果果敏銳地察覺到蘭波身上莫名湧現的蒼涼,他輕啟唇開口說道:“蘭波,你還好嗎?”

稚嫩的關心話,雖然不能驅散烏雲,但足夠慰平幾分蘭波心中的百感交集。

他緩緩吐出積壓在心裡的鬱氣,心知自己不能繼續沉湎過去那些無法挽回的舊事中,錯過八年已經是不該,不能一錯再錯下去了。

蘭波看著果果,那張對他來說異常熟悉的麵容現在變得更與眾不同起來。他微微一笑,用成年人的成熟穩重回應:“沒事。”

他低頭的動作使額前過長的發絲在胸前倦怠地下垂,眼神溫柔至極,像是揉碎了明媚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