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心向往之江湖事,送君千裡……(1 / 2)

詩吟刀嘯 滿襟明月 4792 字 8個月前

睿王與淩稟忠在花廳談話。

廳內唯有他們二人,多名護衛守在廳外院裡,見自家小娘子與宜光縣主攜手而來,連忙上前請她們止步。淩澄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道:“我知道睿王和父親都在裡麵,我就是有事來找他們,你們彆攔著。”

眾護衛甚是為難。

彆的倒不怕,但宜光縣主的身體狀況,他們也都是聽說了的,倘若因為他們的阻攔而驚嚇到縣主,不消說他們的腦袋立刻就得搬家。

正在他們遲疑間,淩澄已拉著謝妙的手走到花廳外,正要敲門而進,經過一扇小窗,忽聽一句氣衝衝的:

“你就算認個錯、服個軟,又能如何?”

那似乎是睿王謝慎的聲音。

淩澄與謝妙登時大愕,對視一眼,彼此都是滿臉疑惑:認錯?誰向誰認錯?既然花廳裡隻有兩個人,難不成是他們因什麼事起了爭執?

豈料淩稟忠的語氣很平靜,隻透著一點淡淡的無奈:“難道殿下以為,我是在與聖人鬨脾氣嗎?”

淩謝二女越聽越疑,腳步不再往前,悄悄藏在窗邊,隻聽睿王又喟然長歎一聲:“或許你的話確實有些道理,但聖人的性子你也清楚,事已至此,他更不會接受你的建言,否則是要讓他承認自己錯了嗎?我們為臣子的,怎能讓君父失了麵子?”

淩稟忠道:“國者,君之本;民者,國之本。稟忠自幼受聖人教養,更應忠君報國,萬事先以民念,餘者細枝末節而已。”

花廳裡一陣沉默。

淩稟忠驀地又笑起來:“殿下好意,稟忠心領。其實縱然聖人見責,我最多不過失將印,歸朝為一小兵宿衛,又有何妨?此事不必再提。近日春夏之交,氣候反複無常,宜光縣主身體可還好嗎?”

儘管淩澄十分好奇他們剛剛那幾句對話究竟是何意思,但那點好奇勝不過她對謝妙的萬分關心,一聽父親突然轉移話題,湊近窗戶,聽得越發認真。睿王也隻能順著他的話道:“你方才說鴻州有一名大夫或許能治舍迦的頑疾?若此人醫術果真如此高明,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自謝妙出生起,整整十年間,睿王府為她的病,不知尋訪了多少醫者,稍有名氣的都曾被請來過京城,最終全是徒勞無功。

淩稟忠道:“隻因她是江湖中人,這些年大都是為江湖子弟治病療傷,名聲便也隻在江湖之中流傳。前不久我偶然結識了一位武林俠客,他說他從前曾受過一次極嚴重的內傷,性命危在旦夕之時,便是那大夫救了他的命,他將那大夫的醫術誇得神乎其神,我想此人應該確有幾分本事。”

睿王道:“既如此,那麼明日我便派人到鴻州將他請來。”

淩稟忠道:“這……恐怕不行。”

睿王道:“為何?”

淩稟忠道:“我也是聽說,此人在多年前已落發為尼,法號九如,現如今隱居在鴻州的長生穀之中,早已不理紅塵俗務。無論是誰要向她求醫,都須得親自前往穀中見她,她絕不出穀半步。”

睿王道皺眉道:“落發為尼?她是女醫?這些江湖人士真是古怪,難道連本王派去的人,她也敢拒絕?”

淩稟忠道:“她不僅是江湖客,更是方外士,佛門講究眾生平等,恐怕在她眼中……依我看,我們還是多派些護衛送舍迦去這一趟吧。”

睿王脫口道:“那怎麼能行?長生穀究竟是個什麼所在還不曉得,舍迦乃國朝縣主,若不當心與那些不知來路的下九流有所接觸,對她名聲豈不有損?”

其實本朝佛道兩教盛行,皇室的公主縣主們到佛寺道觀修行的不在少數,但那些佛寺道觀要麼在長安城內,要麼在名山大川裡。鴻州畢竟有些遙遠,那九如法師與她的長生穀又太過神秘。

然而淩澄自幼熟讀的各種江湖話本故事告訴她,越神秘越是高人,越有可能身懷驚世絕學。是以她聽到此處喜不自勝,幾乎忍不住呐喊“我陪舍迦同去,我定會保護她”,她也的確張開了口,隻是還未及出聲,遂聽淩稟忠喟然歎道:

“但若不送她去,她注定活不到及笄之年,總不能因為——”

話未說完,驟然頓住。

窗戶邊,一聲壓抑不住的驚呼“你說什麼”在刹那間響起,極清晰地傳入他與睿王耳內。睿王不禁嚇了一跳,先前他和淩稟忠的許多談話,雖稱不上大逆不道,對聖人卻的確有些不敬,若讓外人知曉,隻怕大禍臨頭。他當下側首,望見窗外兩張童稚麵孔,這才鬆了一口氣,但餘怒未消,麵色依然嚴峻:

“怎麼是你們兩個丫頭?”

若在以往,淩澄聞言必定即刻上前,承擔責任,告訴兩位長輩,是她硬拉著舍迦前來聽他們談話,即使有錯也與舍迦無關。可此時此刻,仿佛有什麼炸雷炸得她腦袋裡火花四濺,她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快步進門,看著淩稟忠道:

“阿父你……你乾嘛要咒舍迦啊……”

淩稟忠無言。

謝妙跟在淩澄身後,伸出一隻手,拉了拉淩澄的手指。

淩澄回首,臉上神情無措。

謝妙低聲道:“伯父沒有咒我,這是真的……不過,現在不是已經有了轉機嗎?”她唇角倏地又浮現笑意,一方麵是真心實意感到高興,一方麵也是勸慰淩澄莫要再擔憂,旋即麵向淩稟忠盈盈一拜:“多謝伯父活命之恩。”

睿王大感詫異道:“你……你早就知道這事?”

注定早逝的人生結局,對於一個孩童而言太過殘忍,是以禦醫們的診斷,他們自始至終都是瞞著謝妙的,她怎麼會……

謝妙默然微時,才點點頭道:“三年前,阿母以為我還在昏迷之中,在我床前哭了一場,但其實……其實那時我已醒了過來。”

聽見了母親與大哥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