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空氣清爽,道路泥濘。
河邊漸漸聚集了人流和船隻,恢複以往熱鬨的景象。
其中一人十分顯眼,不但個子高挑,皮膚白皙,眉間一點朱砂,而且身穿灰藍衣袍,看上去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他正是散修景恣。
謝意離開後,那條鯉魚妖就消失了,景恣原本還有些後悔將人趕走,但回憶起謝意之前阻攔他的種種行徑……
鯉魚妖是誰偷走的,他還有什麼不明白?
那一夜,河水變紅,倒灌上岸,鬼嬰四處複仇的景象太過駭人,想要回來繼續營生的凡人們便央求景恣過來坐鎮。
雖然知曉鯉魚妖已經離開,這些鬼嬰無法興風作浪,但景恣並未說出實情,而是順水推舟,過來坐鎮,給凡人們樹立信心。
路過的人們,看向景恣的時候,都會露出感激而信任的目光。
“景仙君真是個大善人呐!”
“要是世上能多幾個像景仙君一樣的散修就好了。”
“如果不是有仙君坐鎮,事情恐怕不會這麼順利,我們能平安,全仰賴仙君的本事和人品。”
“景仙君長的可真俊呐。”
“說什麼呢?就憑你也配肖像仙君?乾你的活去!”
聽到彆人誇讚他的容貌,景恣微微皺眉,有種被冒犯的不悅,但他又不好認真和這些人計較。
忽然,原本平靜、清澈的河麵,漫開深深的血色。
沒有風,但河水卻陡然拔起一座又一座山峰似的水浪,還有一段河流卷起漩渦,將附近的小舟吸了進去!
眾人臉色一變,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呼叫著“仙君”,奔逃上岸。
景恣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臉色凝重地盯著河麵,眉心紅光一閃,放出赤血誅邪劍。
劍光灼灼,紅光照耀處,鬼嬰現身。
看到鬼嬰,眾人臉上害怕的神情更加明顯。
船上的人更是慌作一團,互相推擠。
有幾個人被推下船,栽進河裡,就再也沒爬上來過。
紅色的河水一浪高過一浪,淹沒了他們向上掙紮的手。
踩踏中,許多人下了船,倒下的人幾乎被踩斷了骨頭,再難爬起來,隻能留在船上。
高大的三層貨船,在河麵上宛如紙做的一般,隨著波浪前後晃動、左右搖擺,好似隨時會翻……
上岸的男人們連忙躲到景恣身後,瑟瑟發抖。
好在赤血誅邪劍放出的光芒的確有效,那些鬼嬰紛紛退避。
和眾人感到安心的情況不同,景恣明顯感覺到鬼嬰背後有人操縱。
擒賊先擒王,赤血誅邪劍飛出河麵,在四周旋轉,想要找出操縱鬼嬰的背後之人。
然而這裡聚集的凡人太多,景恣有些煩躁地皺眉,眼看河水越漲越高,沒過眾人的腳踝,他仍沒有找出對方的蹤跡。
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站在河水中,男人們總感覺腳踝被無數隻小手觸碰、拖拽。
原本躲在景恣身後的眾人,紛紛喊著“有鬼”,向後跑去。
夜晚。
墜落人間的月光,被染成瑰麗的淺紅色。
河水吞噬了無數屍骨,平滑的宛如一麵鏡子,靜靜倒映著無人的街道、房屋。
景恣逐漸感到疲倦,那些原本稱讚他的人,在最後全變成了咒罵和求饒,可他們終究死了。
死人的話,是不需要聽的。
唯一讓他在意的是,那個一直躲藏在暗處的操縱者。
***
紅綢鑽出河麵。
淺紅色的月光下,原本紅白交錯的鯉魚,褪去身上白鱗,化為一條更小的朱紅錦鯉。
“多謝大王!”
一個成年女性巴掌大的朱紅錦鯉化為人形,叩拜道。
她身上的衣服,也從紅白相間,化為更加鮮亮的純正朱紅。
屋頂上,凝聚一團黑霧。
黑霧中走出一個深綠眼眸的女子,她掌中漂浮著六隻小幡。
這幡便是收魂幡。
“你的恩情已經了結,那些鬼嬰的魂魄,我會放她們重新步入輪回。”
夜半開口,收魂幡旋轉著放出那些鬼嬰。
怨氣消失,鬼嬰恢複原本的麵貌,被浩蕩的河水推走。
走之前,她們的手在紅綢身上摸了摸,作為告彆。
至於那些男人的魂魄,則就沒有這樣幸運了。
夜半打算讓他們成為收魂幡的養料。
沾河水為墨,以收魂幡做筆,夜半在紅綢和自己手心輕輕一點,定下契約。
從契約簽訂的一刻起,紅綢要為夜半效力三十年。
和人類的契約不同,她們定下的契約,由天地規則作為約束,無法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