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將鯉龍恩變化的事情說給林時節聽,聽那人說的繪聲繪色,又聽到一聲撲通入水的聲音,她幾乎能想象出那個畫麵,嘴角也跟著揚起笑容。
吃飽的曲燈語躺在洞裡,摸著肚皮,原本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態中,然而腦海中卻浮現夜半的影子。
忽然想起夜半說過那些上位者會吃祅怪的事,她腦袋一清醒,連忙說道:“他們捉那麼多祅怪,是為了吃嗎?”
鯉龍恩也跟著想起降龍羅漢說她品相好,吃了可惜的話,連忙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什麼!”眾人皆感到不可思議。
她們見鯉龍恩會說話,能交流,又能變化人形,不要說吃,就是想要圈養,都覺得冒犯。
雖然未必將鯉龍恩當成同類,但也覺得可以交個朋友,因此一時間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林時節也覺得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她記得剛剛那碗飯就是鯉龍恩端到她手裡的,雙方的手還碰了一下。
其她女人的手上有繭子,而且因為乾活,力道比較重,很好辨認。
鯉龍恩的手帶著一點滑滑的感覺,有點涼,好似魚鰭的質感。
之前扶住她的貓主的手,肉肉軟軟,又暖和,沒碰到指甲,應該是收起來了。
她們都是如此鮮活。
林時節咽了口唾沫,總有種同類相殘的感覺……想起自己的經曆,那些村民的經曆,她牙齒忍不住嘚嘚打顫。
他們是不是也在吃人?隻是換了種方式?
“我們覺得這是同類相殘,他們或許並不這麼覺得。他們、他們……”
林時節聲音哽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害怕又悲傷的心情,隻是忽然覺得,那些光頭、高高在上的天帝、她的兩個“兒子”似乎和她們不是一類人。
她是一無所有的,這些照顧她的女人也是一無所有的,可那些家夥卻是如此富裕、尊貴、高高在上!
他們非但一點也不善良,絲毫不同情她們,還要狠狠欺辱她們,喝她們的血、吃她們的肉!
林時節渾身都在打顫,比之前受謝意牽連,挨了一頓莫名其妙的拳腳,還要痛苦、難過。
曲燈語見林時節狀態不對,連忙湊過去,問:“你怎麼了?”
有毛茸茸靠近,林時節心中的難過好似終於可以發泄,趴在曲燈語大哭起來:“我錯了,現在我才知道我真正錯了!”
“……”知道林時節傷心,曲燈語默不作聲,任由哭到打嗝的林時節抱著她。
“喂!我不是毛巾,彆把鼻涕蹭到我身上!”見林時節哭的鼻涕冒泡,曲燈語直接炸毛。
聽到曲燈語炸毛的聲音,林時節頓時破涕為笑:“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曲燈語並不是真的生氣,但還是為了表明立場堅定,“哼”了一聲,低頭從林時節懷裡出來,打了盆水,使用法力加熱水溫,等溫度不冷以後,又從空間匕首裡拿出皂角,變成貓,進去清理毛發。
眾人並不在意一隻貓洗澡的過程,反而問林時節為什麼突然大哭。
林時節用手帕擦乾眼淚鼻涕,說道:“我之前心疼他們,現在才明白,自己哪有資格心疼他們?我隻是一個凡人,不心疼自己,反而心疼這些神魔,實在可笑。”
“在他們眼裡,或許我連螻蟻都算不上。”
眾人安慰了林時節一陣。
想要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取名明心的女子說道:“我家中原本有些資產,看農民在田地間耕種,可糧食不屬於他們,和我一樣會說話的丫鬟婆子伺候著我,又時也會覺得奇怪,為什麼同樣是人,生活卻如此不同?”
“我問年長的哥哥,他告訴我人生來不同,讓我不要胡思亂想。”
“見我有了婚約,訂婚的人是一個年紀大我許多,又死了妻子,家裡還有三個孩子的鰥夫。我的丫鬟比我還傷心,可我覺得她的日子比我還不好過,卻從未見她為自己傷心……”
“如今聽你頓悟的話,我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靠自己的雙手吃飯、不用嫁給誰,不用成為誰的妻子、成為誰的母親,就這樣好好活著,和朋友們一起說說笑笑。”
“那個丫鬟和我一樣是苦命人,她同情我,我也同情她,可我們都不會同情我哥哥,或者我那個未來的丈夫。你憐愛你創造出的角色,自然沒有錯。他們也未必要同情你,可你把自己的位置擺的太低,幾乎沒了自己的位置,還要去為他們著想,自輕自賤的人,誰又看得起呢?”
林時節知道,明心家裡雖然富裕,但她本身是沒念過多少書的,說出的話卻這樣有見地,不由自慚形愧。
曲燈語洗完了澡,從水裡出來,一個村民拿毛巾給她擦了擦。
她直接運用法力,自己蓬乾毛發。
眾人又誇曲燈語才修煉那麼短時間,就有這樣大的法力,將來肯定了不得。
鯉龍恩吐著泡泡,並不反駁。
林時節想起自己之前不相信大家說這隻貓會有出息,為此吃了許多醋,現在一想,頓時沒那種心思,反而說:
“之前聽她們說你將來必然有出息,其實她們說的不錯,隻是當時我心裡有氣,又吃醋沒人這樣誇我,不願意承認。可你既然能從那兩個和尚手裡逃出,絕不是沒有本事,現在我已經心服口服。”
我隻是烘乾了自己了呀……曲燈語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挨誇,想到昏迷落水的夜半,和趕去接貓的白寶靈,不知她們的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