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姐姐(2 / 2)

喻明皎睜開眼,入目是一片白。

她又沒死成。

這是喻明皎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

耳邊有鍵盤聲,她側頭,望向聲音來源。

窗外是陽光熱烈的天光,微風吹動白色窗簾,像是吹起春日的一片白色花瓣,岑聆秋就坐在天光與白色窗簾的交界處,光煦落在她栗色的卷發,順著她秀麗平靜的眉眼流向每個五官。

她似乎有所感應,偏了一下頭,清冷的眉眼被陽光照的柔和起來,她朝喻明皎很輕地笑了一下。

“你醒了。”

岑聆秋關上電腦,走過來。

“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

喻明皎囁嚅著蒼白的嘴唇,用不解而絕望的眼神看著她。

“為什麼還沒死。”

岑聆秋沉默。

“一定要死嗎?”她問。

“嗯。”喻明皎的嗓音像是浸在冰冷的涼水裡。

“你為什麼又救我。””她的眼眶空空的,那裡麵沒有一點活氣,

岑聆秋語氣平靜“救人需要理由嗎?”

喻明皎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她有點想笑,但她太久沒笑了,麵部僵硬,扯不出笑容來,隻能怪異地抽動了下嘴角,美麗的麵孔顯出幾分怪誕的糜麗。

“為什麼一直不讓我死呢?”她用手撐著自己坐起來,這點動作耗光了她的力氣,她靠著床頭,輕輕地喘著氣。

而後又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眉眼懨懨地耷拉著,似乎猜到了什麼,歪了歪頭,稚童一般的天真“啊,是怕我死掉,你就失去了一個任打任罵的玩具是嗎?”

岑聆秋實在不擅長解釋,她也無法把事情真相解釋給她聽,些許無奈地開口,“我沒那麼想。”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喻明皎突然一把揪住她的衣領,逼近了她的臉。

岑聆秋一個趔趄,怕碰到她傷口,兩字手撐著床。

“林秋,你在裝什麼呢?”喻明皎聲色嘶啞,帶著咬牙切齒的恨,“為什麼不像之前那樣隨意折磨我,為什麼要說帶我離開這種謊話!又為什麼不讓我死!你虛偽地做這些到底想做什麼!”

“隻要我死了,你的好弟弟就不會和我在一起,這不是你所想的嗎?”

“你日複一日的欺辱我,不就是因為這個?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掉! 為什麼還要讓我活著受你們姐弟的折難——”

喻明皎眼眶一片血紅,她已經受夠了被玩弄被折磨的生活,她明明已經決定結束這種該死的人生,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鋪天蓋地的委屈淹沒了她,她也不過是二十歲的女孩,還沒有將隱藏情緒這點修煉的很好,她會委屈,會生氣,會像個小孩一樣發瘋。

因為實在太難受,眼淚便無法停止地流落,很快,蒼白的臉一片潮濕。

她揪著岑聆秋的衣領無力地鬆落,沉重地低著頭,無聲而顫抖地哭泣。

岑聆秋從喻明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絕望。

這種絕望猶如實質,黏稠成冰冷的溫度一縷又一縷地席卷著她本身,過於燥熱的夏季,岑聆秋卻能感受到一點寒冷。

“滴答。”

喻明皎手上的繃帶裂開,血一滴一滴的淌在雪白的被子上。

“你的手。”岑聆秋皺了下眉。

喻明皎恍若未聞,絲毫感覺不到痛苦。

她嗓音很啞

“林秋,我恨你,你救了我,我更恨你。”

“你們姐弟沒有一個好東西,我的痛苦都是你們賦予的,你卻還要剝奪我死去的權利——”

她眉眼湧現著陰鷙的瘋狂,碎發濕漉漉地粘在額角,眼淚不斷地湧落,手緊緊地握著拳。

“喻明皎,冷靜下來。”岑聆秋反握住她流血的手腕,清淡的嗓音壓著沉感。

喻明皎已經徹底沉浸在了她的情緒裡,對於岑聆秋的話根本聽不進去,整個人因為絕望劇烈的顫抖著。

“林秋。”她的音色微弱,蒼白的唇病態地顫抖,“你告訴我吧,你救我的原因。”

她哀淒絕望的模樣如同雨夜裡傷痕累累的小貓,岑聆秋泛起一點同情心,她蹲了下來,平視著她,“因為我想讓你活著,喻明皎。死亡不適合你,你隻有好好活著,令你痛苦的一切才能結束。”

岑聆秋不是在說空話,也不是在和她說雞湯,這是事實。

在小說裡,女主逃離男主之後,因為超高水平的畫技和對珠寶有獨特的設計天分,在珠寶行業裡是一名出色的珠寶設計師,沒有人會因為她的殘疾而對她抱有異樣的眼光,她時時刻刻被人崇拜和尊敬。

那才是真正的喻明皎。

可惜現在的喻明皎不會理解她的話。

但沒關係,她會讓喻明皎慢慢知道的。

現在岑聆秋隻是將紗布裹緊了她的手腕,阻止更多的血流出,一邊又按下床頭的按鈕,呼叫醫生過來。

喻明皎已經沒有多少理智了,她還活著這個事實已經足夠讓她崩潰了,看見林秋這個女人還在她的身邊,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去這個女人帶給她的痛苦。

這個女人滿口謊言,她不會再相信她了。

喻明皎意識瘋狂,在岑聆秋低頭處理手腕傷口時,她看見床頭有一把切水果的小刀,便拿了過來,她的刀尖對著岑聆秋的手腕,眼神是一種缺失了理智的冷漠。

她想讓岑聆秋感受到和她一樣的痛苦。

想讓她和自己一起死掉。

岑聆秋在刀尖即將觸碰到自己那一瞬間,便立馬察覺並握住了刀尖。

“你想殺了我嗎?喻明皎。”她就這麼平靜地直視著喻明皎瘋狂的眼睛。

“我很痛,林秋。”她一字一句,“為什麼你無法體會到我這種痛呢?”

“明皎啊,殺人犯法。”岑聆秋語氣慢條斯理的,“如果我感覺到疼你會平衡一點的話,我會滿足你的。”

說著,她就死死地握緊了刀子,喻明皎看著她的手心流落著血,瞳孔慢慢恢複了一點理智,眼睛微微睜大,不可置信似的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

岑聆秋反握著刀柄,絲毫沒有感覺到疼一樣,“以後你還是彆碰刀了,對你而言可真危險。”

這時醫生進來了,看到兩個人的手,皺眉“怎麼回事?”

“剛剛給我妹妹切水果不小心切到手了。”岑聆秋禮貌疏離地回答,“我妹妹醒了,麻煩醫生幫我檢查一下她的身體,我先出去處理了。”

說完對著喻明皎補了一句,“你乖一點讓醫生檢查。”

喻明皎聽著她的謊言,眼皮顫了一下

林秋為什麼沒有揭穿她呢。

她竟然就這麼平靜地走了。

喻明皎一直看著岑聆秋離開的背影,直到門被關上。

“你姐姐對你挺好的啊。”護士在幫她換紗布,順口說著“這幾天都是她在照顧你,晚上也一直守著你。”

“她不是我姐姐。”

“啊,是嗎。”護士尷尬地笑了笑,“那她人挺好的,是個善良的人。”

對於護士的話,喻明皎隻是冷笑了一下。

善良。

誰。

林秋嗎?

嗬,誰知道呢。

虛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