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姐姐和我以後當你大嫂有什麼必然聯係嗎？”慕君感覺有一絲好笑，小孩子的想法有時候就是這麼的奇怪，而慕湛的心思更多時候又很難讓人猜到。

他善於隱藏自己的想法，有時候會過分安靜，心思細膩的他，善於察言觀色，乖巧時可以很懂事，做事也會很有分寸，因為有時候太過周到，讓人不易察覺到分毫的不對勁，所以很多時候反而容易讓人忽略了他。

慕湛的性情極端冷漠，話也不多，基本上對誰都是若近若離，透著一絲生疏的距離感，不容易讓人親近，若不是他那過分瑰傑豔麗的漂亮容貌，張揚得醒目，銳利，美麗得不容人忽視，從而與他靜默的性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麼想必他將會很容易被人遺忘在角落裡。

就是慕君，有時候也很難猜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就比如此時。

慕湛閉口不答，微垂了頭長睫投下了一片陰影。

慕君一直都覺得慕湛身上有一種憂鬱的氣質，雖然安靜，但也十分讓人憐惜，同時又讓人摸不著頭腦，感覺帶了點神經質。

她想這或許與他的體弱有關係，對比同齡的兄弟，他的性格也更加敏感與自卑，慕歡雖然給予了他萬千寵愛，但他的素質其實並不出色，尤其身體素質，這種極端的心理落差足夠讓一個生性敏感的孩子從而變得更加自卑內向。

或許慕歡喜歡的，也僅僅隻是他漂亮的外表而已。

而且，他長得與慕澄十分相似，或許慕歡在他身上，看到了慕澄小時候的樣子。

要知道慕澄從小到大，與慕歡的關係並不融洽，除了兩人本身的性格相對足以產生爭吵，政見方麵也常常時有不和，慕歡嫌棄慕澄太輕浮，覺得他性格太張揚，不穩重，對他的評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低調為何物。

時間長了，足以讓父子兩人兩看生厭，從而關係變得十分冷淡。

再加上，慕歡一直以來，都習慣了對他拳腳相向，慕澄脾氣倔，有時候父子二人政見看法不同或是對立，慕歡便當著眾幕僚的麵對他施暴，有時候甚至會見血，嚇得眾人臉色大變，最後還得官員們跑上去勸阻拉架。

後來父子間的關係更是惡化，愈演愈烈，以至於發展成了慕歡稍不順心，就能對他進行毆打，慕澄仿佛成了慕歡的一個出氣筒，很多時候沒有理由，慕歡就能對他看不順眼，從而對他一番打罵，父子相見，分外眼紅，整得跟敵人一樣。

被打的次數多了，因為已經司空見慣，所以大家都懶得思考他被揍的緣由。

最初時，慕澄不堪受到父親的辱罵毆打，就把這事情告訴了自己的老師元康，那時候他還小，說起來時哭得淚水直流，鼻涕眼淚抹了一大把，讓人心疼不已。元康就很嚴肅地就教育世子的問題上與慕歡懇切地談了一番。慕歡隻道自己性子急，所以就常常忍不住動手打他。元康當時就很驚訝，道，“時常如此？一時氣憤不過打罵世子也就罷了，怎麼能常常親自動手對世子拳腳相向？難怪世子今日對我哭訴得那麼傷心。”元康想到了慕澄當時那小可憐樣兒，心裡忍不住一陣憐惜。

慕歡麵色尷尬，也就不語。

人都道家醜不可外揚，元康是當時有名的國學老師，深受世人敬重，所以他才會為自己看重的世子，親自屈尊去求請他來做阿惠兒的老師。一直以來，慕歡都對他十分尊敬，現在自己這個做大王的，居然親自被他教育了一番，他雖然心有不滿，但也還是沒有發作出來駁了元康的麵子。

元康正了神色，看起來頗為嚴肅，他鄭重道，“大王是身份尊貴的渤海王，而世子也是尊貴的渤海王世子，就算世子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需要教育，也要按著禮法來懲罰，大王怎麼能總是親自動手打世子呢？”

慕歡為了化解尷尬，也就笑笑，聲稱自己以後會收斂，請先生不必擔憂。但等元康走後，他轉眼就去警告慕澄，說，“以後我打你，不許你再向你的老師元康告狀！”

後來慕澄向慕君說起這事時，她不厚道地笑了，雖然慕澄確實是挺慘的，她也很同情他，但這兩父子的相處模式，委實與其他父子間的相處模樣不同，血腥暴力，也……比較窘迫。

慕歡確實是辣手摧花，不過慕澄的抗壓能力確實也夠強，這麼多年下來，一直在慕歡的手底下被他棍棒教育，不但沒有摧折，反而還頑強地茁長成長，實在是讓人驚歎，慕君當時也對他豎起了大拇指，為他點讚，隻不過他當時看著她的表情依舊很是幽怨，看起來很委屈的樣子。

她記得當時自己還挺心疼他的遭遇，跟哄小孩似的開口安慰了他好一陣子，慕澄當時還借機向她撒嬌賣萌，黏了她好久。

慕歡對慕澄，除了給了他世子的位置，肯定了他的繼承權，提拔他，栽培他，讓他在朝廷立足，茁壯，以便日後接替他的位子外，確實不能說是善待，情感方麵肯定是欠缺了身為父親的慈愛，並無舐犢情深。

但即便如此，身為一個父親，他也並不能說對自己這個長子沒有感情，不愛護他，隻不過，或許從一開始，父子兩人就已經埋下了互相仇恨的種子吧？以至於長久以來，父子二人始終都無法釋懷，感情也因為介懷而變得越來越差。

她也聽說過慕澄當初險些被慕歡射死的事情。

當時慕歡出逃時，已經小有勢力，他攜家帶口，同時又帶著一眾兄弟手下一起跑路，眾目睽睽之下，又做出了那種驚人之舉，當時又鬨得一陣沸騰，那種情況下，消息想不流傳出去都難，隻不過礙於慕歡的威嚴，這種家醜，即便大家都知曉，也不會出去隨便與人說起，隻是各自心知肚明而已。

她父親是當朝太傅，曾經又與慕歡關係密切，身為太傅李宗希的至親女兒，慕君會知曉此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父子始終都還是父子，自己與長子的感情冷淡，父子之情怎麼都無法濃烈起來，慕歡心裡應該也是很遺憾，所以他才會在與慕澄麵孔相似的慕湛身上，看到了以前小慕澄的一絲影子，同時也找回了曾經遺失的父愛，所以現在他不介意去做一個慈父，疼寵這個與大兒子外貌十分相似，性格卻更加乖巧安靜，也不會惹他生氣的小兒子。

或許他也想補償，隻不過因為無法在慕澄身上施展，所以才轉向了肖似慕澄但卻比慕澄外表更加瑰傑的小兒子身上，隻有這樣他才會對曾經那個想要殺死大兒子的自己，感覺到一絲安慰，才能心安理得地告訴自己，他並不是一個差勁的父親。

慕歡是一個很自私的人，無論是被他虧欠的慕澄，還是如今受他寵愛的慕湛，他都不能稱為一個合格的好父親。

他隻是在滿足自己所需的情感，在他心裡，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感情，他對慕湛的疼寵與喜愛並不純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方便他去宣泄自己的情感，並不是真正地發自內心去喜愛慕湛這個孩子。

慕歡生得很好，不然當年也不會讓身為富家小姐的婁昭卿一見鐘情，而婁昭卿的相貌也是很美的，兩人生的孩子也大都俊美聰明，慕歡也是個終極顏控，發跡後，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追尋美的腳步，後宅裡收羅的一位位夫人，好多都是他當初四方征戰時，打敗的敵人的妻子，個個都身份高貴，容貌美麗，其中有一個還是爾榮的女兒。

在蕭子攸的父親蕭玉乾之前，爾榮曾經廢立了三位帝王，最後一位廢帝孝莊帝，名喚蕭玉清，當初因為不願受爾榮擺布，與心腹一起密謀，製造了皇後懷了身孕的假消息，想要將爾榮騙至宮內將其殺死，但可惜消息敗露，爾榮知道了蕭玉清他們的計劃，心心念念想要看望女兒的喜悅仿佛被一盆冷水瞬間澆涼，一場宮變後，蕭玉清計劃失敗，爾榮沒有姑息這個年輕的皇帝兼女婿，不僅廢了他的帝位，還讓人灌了他一杯毒酒。

一直夾在父親與丈夫之間為難的皇後爾英娥那時心灰意冷，丈夫死了後，她也一直沒有改嫁，反而去了佛寺出家，從此陪伴青燈古佛，不再過問世事。

之後，爾榮身死，慕歡強大了起來，就把這個前皇後弄進了後宅，做了妾室。

其實人家爾英娥早已經心如止水，這慕歡估計也是用了強硬的手段，才把人收了房。

慕君覺得慕歡的為人委實不厚道了些，不禁與人合謀殺了人家父親，自己曾經的上司，還讓人家女兒，曾經尊貴的皇後做他的妾……可見權勢是多麼好的東西啊，可以一手遮天，肆意滿足自己的欲望，讓所有反對的人都閉嘴，不敢忤逆自己。也難怪慕歡如此為之心醉神迷，一直兢兢業業地經營自己的勢力了。

隻不過慕君是十分不恥慕歡的行徑的，即便他再權勢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