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絲煩躁的情緒,他下滑了身體,躺回了榻上。
他背對著她側身而臥,同時伸手拉緊了自己身上蓋著的錦被。
他心裡感覺悶悶地疼。
雖然他喜愛她善良柔弱的模樣,會覺得她柔美得惹人憐愛,可是這不代表著,他就喜歡做一個好人。
他也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也不屑於去做一個善良的人。
這並不難以理解,很多時候,性格都需要互補,就像白天與黑夜,太陽與陰影,正是因為他身處黑暗,所以才會迷戀美好的事物。
他從來都是一個現實的人,也天生就不適合做一個好人,他的家族也不會允許他感情用事。
他人生中僅有的一點溫情與柔軟,估計也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了。
這也是他唯一的軟肋,從兩年前驚豔的回眸一瞥開始,她的音容笑貌就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人生裡。
他始終都相信,自己對她是一見鐘情。
慕湛覺得,他這一生,應該都不會再為彆的女人心動了。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在他心裡,沒有人會比她更好。
李慕君,在他心裡是最美好的存在。
脖子上掛著的飾物滑落到了他的腰下,硌疼了他,他伸手,從腰腹間一摸,將那金燦燦的鳥形口哨取了出來。
雙手從被子裡滑出,漸漸露出了白皙的手腕,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他輕輕捧著那隻‘金絲雀’。
細細感受著自己殘留在上麵的一絲體溫餘熱,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會心的微笑。
他目光溫柔地凝望著它,溫存得仿佛懷抱著心愛的女人。
指尖傳遞的溫度,讓整隻木哨鳥兒仿佛鮮活了起來。
他漸漸回憶起,當年與她初見時的光景,美好而溫暖。
不隻是慕湛沉浸在過去的記憶裡,同時陷入過往回憶的人還有慕君。
以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那修長手指間拿捏著的金色鳥兒。
這小小的玩具,讓她心底一陣柔軟,同時也牽動著她的思緒,不由得開始對往事感懷起來。
想當年,這還是她送給慕湛的呢。
其實所謂的想當年,也不過就是兩年前,那一年她父親因為政事與慕歡鬨得特彆不愉快,所以慕歡過生日,她爹爹也不願過去參加宴席。
平常的小門小戶過生日辦個宴席,自己一家人慶祝慶祝也就完事了,可是慕歡畢竟是朝廷重臣,他的生日宴會,自然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大事情,就是皇室那邊,也會派宮人帶去祝詞,以賀誕辰。
他的生日宴會,自然是要多熱鬨就有多熱鬨,各路官員爭先恐後前去祝賀,就是平日裡立場相對的政敵,在那種喜日,也要賣慕歡個麵子,前去祝福一番,即便是裝裝樣子。
畢竟,慕歡的地位擺在那兒,權勢滔天,官威甚重,即便有人看他再不順眼,也沒有人會想在他生日那天去觸他的逆鱗,特地去得罪他。
來來往往那麼多官員都去參加他的誕辰宴席了,有人如果沒去,這不是作死又是什麼?
所以無論清廉與否,人品如何,最好還是隨大流,不要得罪了渤海王。
很多時候,真實的想法與做法並不能保持一致,在權貴麵前,就算再厭惡某人,也要保持理性,分析局勢,哪怕是裝模作樣,也要裝得自然而嫻熟。
平常的官員尚且如此,更何況她爹爹還是朝廷重臣。渤海王府也給李家送來了請帖,不去的話就等於打了慕歡的臉,駁了他的麵子。
更何況,這事情要是傳開了,影響也很不好。
臣子失和,而且還是朝廷的兩股重要勢力,她爹跟慕歡,畢竟不是尋常臣子,位極人臣的大官,隨便說句話,指不定都能引起軒然大波,為了朝堂穩固,做什麼事情,說什麼話,還是要考慮後果,謹慎一些的。
她爹爹向來是個懂分寸的人,可是那回也不知道在朝廷上怎麼被慕歡氣到了,而且氣得還相當不輕,慕家的宴會,他說什麼都不願去參加,鐵了心想要膈應慕歡一下,讓他也氣一氣。
不過李宗希始終都還是李宗希,做事情也習慣留一手,他是不想去,但不代表著李家其他人不會去。
“君兒,你替我去參加吧,就說我感染了風寒,無法赴宴。”李宗希氣呼呼的臉上表現出了一抹譏諷,他已經忍不住開始想象著慕歡那時的表情會有多麼精彩了。
不由得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他如釋重負,麵上也帶了絲洋洋得意。
而慕君卻苦了臉,她爹爹不想去,但她也不喜歡去啊!
而現在她爹卻把包袱甩給了她,自己卻樂得清淨,她有幾分哭笑不得啊。
“你就跟平時去他家時一樣就行,隨意些,禮數到了就行,也不需要有什麼壓力。”李宗希見女兒有些鬱悶的模樣,還非常慈愛地關心了她,口氣十分隨意輕鬆。
“哼,彆人對他恭恭敬敬的,我可不需要對他客氣,我的女兒自然也不需要對他太客氣!”他長眉一挑,說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她鮮少見到自己父親這麼較真,難得的任性一回,她感覺自己父親竟然還有幾分可愛。
她掩口輕笑,隨後略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女兒知道了,宴會那天我會代替父親前去祝賀渤海王的誕辰。”
一個人任性點也就罷了,總不能父女倆一起任性,多少也要賣慕歡一個薄麵,不然兩家臉上都不會好看,指不定還會被有心之人借題發揮,加以利用。
慕家她去得不多,沒有必要的話,她更是鮮少踏足慕氏府邸半步,不過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即便是下人,也都牢牢地記住了她的麵容,知道她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宴席那天,她過去時王府門口的守衛自然也是認得她的,不過看向她時臉上的表情略顯詫異。
慕君麵色有幾分尷尬,她也知道,在一群入府的官員間,她這‘萬綠叢中一點紅’著實引人注目,讓人吃驚。
已經有好多官員對她頻頻側目,有些她並不認識,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認識的,不代表人家也不知曉她。
好些應該已經認出了她是誰,麵上還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她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起來。
按照禮節,慕歡的親人,像是已經開府搬出去住的兒子兒媳,嫁出去的女兒與女婿,以及其他一些親戚,都會在清晨時,便早早入府,然後家人們互相見過麵,問候一番後,男人們會在前廳交談,女眷們則與男人們分開,聚集在後廳,妯娌姐妹間互相親近交流。
而外賓,則要更晚一些才會依次入場,進入會客大擺筵席的大堂,等待著開席,以及主人的到場。
她還不是慕歡的兒媳婦,即便在眾人眼裡她已經是準兒媳了,但她還是會覺得很尷尬,所以也不想往慕家那一群內婦間湊,可要以外賓的身份入場,她的處境也依舊好不到哪裡去。
總之無論怎麼選擇,什麼時間段來,似乎她都要惹人非議,引起不快,或許她的八字,天生就與慕家的風水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