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巷,沿公園走半圈就到了三清宮入口,宮觀前殿後閣,左右設廂房兩座,宮前設有天井,一樽石雕香爐置於其中,爐內燃著三根手指粗半人高的香,煙香纏繞,氣象莊嚴。宮殿正中供奉著三位道教正神,三兩人群正帶著貢香虔誠參拜,另有一群人聚在一側求道長解簽。
陸識瞧了眼求簽筒,低聲問魏如瑾,“不去求支簽?這可是來宛平縣旅遊的必備項目。”
魏如瑾搖搖頭,“不信神佛。”
也罷。
陸識奉香立於神像之前,魏如瑾則與她並肩而立,手裡拿著三支香,虔誠拜了拜。
“……剛剛不是還不信的嗎?”
“信不信是一回事,在彆人的地盤總是要給點兒麵子吧。”
魏如瑾聳聳肩,把香插入香爐。
奉上香,魏如瑾便心安理得地走到道士那裡排隊。
不是初一十五,來參拜的人沒那麼誇張,很快就排到了陸識她們。道士伸手取簽,拿到的卻是一張符籙。
“這是?”年輕的道士滿臉不解。
“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張符籙,想求道長幫忙看一下這符籙是做何用途。”魏如瑾笑眼盈盈,觀察著道士的表情。
“這……”道士拿著符籙端詳片刻,喃喃道,“這就是一張簡單的安魂符,靜心定心、安神助眠,可以驅除焦慮雜念,舒緩壓力。”
安魂符?這麼簡單?
魏如瑾取回符籙,看了又看,本以為撿到了寶貝,結果就一安神補腦液?
“多謝道長。”魏如瑾把符放回口袋,拜謝道長。
問到了想問的東西,兩人也不再逗留,很快離了正殿。
三清宮外圍,每隔一段就有一位身著黃袍的道士擺著小攤,觀相、解簽,還有販賣黃紙貢香的,從上到下業務鏈很完整。兩人每走幾步就會有人說她們印堂發黑,近期會遭大難,也有說她們桃花旺盛,會有戀情發生,更有甚者還說她們被邪祟入身的,一個比一個扯。
“就是冷讀術啊,還以為他們有什麼大本事。”魏如瑾踢了踢腳邊的石子。
陸識不置可否,車還有幾分鐘才到,兩人就在路口等著。
“二位……”身後一道聲音喊住她們。
“不求簽、不看相、不談戀愛,已經進去參拜過了。”魏如瑾把說了無數遍的話再度說了一遍就不該圖好奇繞著外牆閒逛的,好歹門口還有真道士守著,那群江湖騙子不敢那麼明目張膽。
耳後傳來清脆笑聲,兩人這才往後看,隻見一位身著深藍色道袍的女道士正抱臂笑盈盈地看著她們,她紮著單馬尾,手中捏著兩道黃符,神態瀟灑,恣意風流,年紀不大,但是個子卻要比陸識還要高出一點。
“看來兩位已經見識過三清宮的‘威名’了,”她手捏著黃符,蹭了蹭下巴,“方才殿內解簽的是我師兄,他托我過來把這兩道黃符贈予二位,和你們的符功效很像,也是安神定魂的。”
說著,她把符遞到魏如瑾手上,“這安魂符對活人來說是安神定魂,但對死人來說則是鎮魂除煞。”
聽到“死人”二字,陸識嘴角一僵,但還是任由魏如瑾把符紙接下,“謝謝道長。”
“這符該怎麼用?”陸識問。
“平時貼身帶著,如果遇到不測就把符貼到邪物身上,可保平安。不過當今可是科學至上,哪有什麼牛鬼蛇神,但求心安罷了。”
但求心安……但願如此。
坐上回去的車,魏如瑾把三張符全拿了出來放到腿上如數家珍,“你說拿複印機複印一下會不會有效。”
陸識被她的想法逗笑了,“按你這說法道士們大可批發符籙了,賺的不比解簽多?”
魏如瑾一撇嘴,“那是他們沒有商業頭腦,噥,給你一張。”強盜般的人兒蠻橫地把一張符籙塞進陸識口袋裡,寶貝似地拍了拍,“對了,咱們現在去哪兒?”
“帶你看酒店,總不能住我家吧。”
“誒~~~不嘛!咪咪會想我的!”
“咪咪:你誰?”
好說歹說陸識也沒同意,直接把她領到了幾家縣裡風評比較好的酒店,定好住處就回家把魏如瑾的行李箱送過來了。
不知不覺預選賽已經過去了五天,夏季多雨,出租屋的地板已經可以漚出水來,黴味和腐爛的氣息彌漫在整個房間,實在不適合居住,再者現金放在衣櫃裡也不是事。於是借著這個機會,陸識找了個安保更好的小區,房間在三樓,一室一廳,廚衛都有,采光也不錯,她跟著中介過來看了一眼就定下了。
走之前她網上買的一套魯米諾試劑套裝也到貨了。作為徹頭徹尾的金融專業,平時也不看什麼刑偵類的書籍,這些知識她也隻能臨時抱佛腳從網上學習,但也足夠了。
反鎖門,按照說明書將粉末混合裝進噴壺,再將混合物噴灑在靠近門的地板上,幾分鐘後,關上燈,地板和牆麵發出了令人膽寒的藍色熒光。
是血液反應,自己真的被“殺”了,被那個戴著南瓜頭套的女人。
住了幾個月的出租屋,裡麵發生的種種令她如芒在背。
證實這一切後,這個破舊的出租屋就更不能住了。陸識占地麵積不大的房間裡裡外外清理了一遍,換新房需要拿的東西也不多,衣服鞋子收拾一下,就背著貓包入住了嶄新的公寓。
小家夥似乎也很喜歡這個新家,趁著陸識收拾房間的時候在大小紙箱裡跳來跳去,餓了就去玄關邊吃飯,那裡放著新買的貓碗,另一側放著自動飲水盆,對比起來之前那個瓷碗真是寒酸。
“為四斤吃飽而賺錢!”
看著埋頭苦吃的小貓,陸識立下雄心壯誌,四斤是她在魏如瑾強製要求下給黑貓起的名字,因為它現在體重三斤二兩,“四斤”可是寄予了陸識對它的厚望。
家當收拾好後,她又陪魏如瑾在宛平縣玩了幾天,過於平靜的日子讓陸識完全放鬆了警惕,雖說她還會在閒暇時刻查一查入夢者集會、動物頭套人、預選賽、黑色手機等字眼,可惜一無所獲,就連那座違章建築也不了了之了。
原本想趁機查一查房屋的所有人,進而帶出整個組織,結果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她又回到了平靜的日常,隻不過比平時富裕了些。
每當她想忘記這件事,那個黑色手機就會適時地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提醒她事情遠沒有結束,那張照片……究竟是誰拍的。
“彆胡思亂想了,睡覺睡覺。”換上睡衣,陸識一頭埋進了被子裡,小黑貓也跟著輕巧地跳上床,鑽進她懷裡,小腦袋枕著她的肩膀,爪子抱住她的胳膊,喉嚨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她又做夢了,這次沒有人敲她的門。
混沌的濃霧,可視度不足半米,她忙無目的地往前走著,腳下是被踩出一條小道的荒野,周圍什麼也看不見,隻能嗅到獨屬於沿海小鎮的淡淡魚腥味。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來到了一座碼頭,碼頭邊停靠著一條數十米高的白船,船舷左側用紅漆塗著“2682”字樣,宛如流動的鮮血,一個帶著草帽的大爺正蹲在木樁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這是哪裡?自己是在做夢嗎?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衣服,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一身複古淺咖色西裝,頭戴鴨舌帽,一台老式照相機正掛在胸前。
“老人家?這船是開往哪兒的?”她走向大爺身邊彎腰詢問。
大爺把煙杆往地上磕了磕,掃了一眼陸識,道:“休寧鎮,船票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