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寧鎮(七) 懷孕的男人(1 / 2)

何天啟死了,死在了404房間,直挺挺躺在地板上,渾身一點血色都沒有,表情猙獰驚恐。

他的小腹卻隆起了一個奇怪的弧度,像裝滿水的氣球,微微顫動,把那件薄薄的灰色襯衫撐開,露出了遍布青紫血管的肚子。

那肚子,分明有什麼東西在裡麵蠕動!

“作孽啊作孽啊!快去請娘娘來做法!”

老邁的鎮長看到這一幕立刻抬起仿若枯木的手招呼門衛去喊人,他又叫又喊,責怪著陸識這群不遵守規則的客人。

渾濁的眼睛盈滿了淚,可他的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

他在笑,他很高興!

“都彆動!閒雜人等出去,不要破壞現場!”酒醒狀態下的李範還是很靠譜的,第一時間把無措的孟瀾、楚子也、元熙等人趕出了房間,手一揮把陸識拽了進來。

“陸小姐,麻煩幫忙拍照。”

“好。”雖然很抵觸這具詭異的屍體,但陸識還是舉起相機,拍下了李範所指的地方。

房間裡的家具已經亂作一團,椅子、鏡子、抽屜等全被當作防身工具,被砸得粉碎,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深色窗簾隨風拂動。

“看症狀應該是窒息死,但是男人怎麼會有妊娠現象,看大小最起碼在八九個月以上。”李範滿頭大汗,這不符合常理啊!

“讓一讓,都讓一讓,娘娘駕到!”走廊上一聲怒喝,緊接著是村民們嘈雜的討論聲和有規律的鈴聲。

一個身穿靛藍色廣袖長衫的女人在幾名精壯的村民們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女人頭頂挽了高髻,彆上銀簪,上半張臉用一白布條遮著,上麵用朱砂題了奇怪文字,她腰間彆著一長串鈴鐺,裙擺拖地,腳上穿的是那種老式的布鞋。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兩個七八歲孩子,也是身著老式長衫,頭戴銀飾,流蘇遮眼。一子手挽竹籃,裡麵放了黃紙線香,一子端著青銅黃盆,恭恭敬敬地在她身後站著。

楚娘娘進屋轉了一圈,最後在何天啟的屍體前站定。

手一伸,一個侍童點了三支線香遞到她手上。

她朝房間四個角落都拜了拜,而後敲開何天啟青紫的嘴,讓他銜著還未燃儘的線香。

片刻後,又指了指何天啟腳邊的某處。

另一位侍童立刻把黃銅盆放在那裡,蹲在那裡燒紙錢。

“這是在乾嘛?”元熙忍不住問了句,何天啟的死狀就夠奇怪的了,怎麼又來了一個神神叨叨的人。

一位光膀子壯漢不屑地冷哼一聲,道:“楚娘娘這是在驅邪,超度你們同伴的亡靈。都死成這樣了,你們不會還以為是人乾的吧?”

“刀。”楚娘娘終於說出了到此的第一句話。

侍童從懷裡掏出青銅匕首遞上。

“喂!你在乾什麼,神神叨叨的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想破壞屍體,你們犯了侮辱屍體罪知不知道!”

李範二話不說就要阻止,卻被幾位村民架了出去,按在走廊上。

“你們!”李範紅了眼,發了狠,要反抗。

走廊上又多了一道蒼老的聲音,是一位穿著警服的中年男人,應該是鎮上那個唯一的警官。

“小李,安靜看,這事我們真管不了。”

“師父?!”

外麵的騷動並沒有影響楚娘娘的動作,隻見她手起刀落剖開了何天啟的肚子,黃紫色的液體四散濺開,汙染了她的衣裙。

可她毫不在意,放下刀,雙手探進傷口中摸索,手一使勁,竟然從滿是惡臭汁液的肚子裡抱出了一個嬰兒。那嬰兒不哭也不鬨,咯咯笑著,伸手要娘娘抱抱。

娘娘起身,把孩子遞給了最近的一個男人。

男人誠惶誠恐的接過。

“屍體怎麼辦?”

“燒了。”

“這孩子呢?”

“也燒了。”

男人敲了眼嬰兒的腿下,有些猶豫,“這……是個男娃兒。”

楚娘娘陰陰笑了,“吳老九,死人錢你也敢貪?”

男人臉紅一陣白一陣,連聲說:“不敢不敢。”

娘娘不理睬他,拖著被液體浸濕的裙擺離開了房間,腰間的鈴鐺叮鈴鈴響。

“等一下!”魏如瑾攔住她,“裡麵這位是我同學,現在不明不白死了,也不驗屍也不報警,上來就要燒,難道不給個說法嗎?”

娘娘停下腳步,看著魏如瑾,她的上半張臉被白布條遮著,讓人猜不透她的表情,“你同學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住了不該住的地方,所以死了。不燒,你們晚上就能重逢。”

眾人:“……”

不燒就會詐屍嗎?

陸識忍住作嘔的感覺,不去看屋內屍體的慘狀,說:“好歹同行一場,至少讓我們參加他的送彆儀式,也算是給他父母一個交代。”

“小姑娘倒是重情義,可以倒是可以。”楚娘娘注意到她握住相機發顫的手。

“不行!以往除煞都不允許外人參加,我們不能壞了規矩!”鎮長連忙喝止。

他恭敬地彎腰請示娘娘,“娘娘您說是吧?”

楚娘娘哽了一下,淡淡道:“……我隻負責驅邪,彆的管不了。”

說罷,一甩裙擺,走了。

幾位村民從床上取下被單,把何天啟的遺體抬到上麵一裹,三人前後扛著離開了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