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琅玉手中的長.槍本就凝聚不了多久,又聽這聲“當心”急促,失神了一瞬。
身後襲來的藤蔓掀起一陣風浪,眨眼間直逼溫琅玉頸後。
金童玉女立馬加了金色屏障,攻擊與屏障相撞,發出“吭——”的一聲,將周圍的事物掀了個遍,溫琅玉也被擊中,腳下一陣失重。
但她並未摔落在地。
黑黝黝的眸子朝下看去,溫琅玉看見一隻小臂輕巧環過她腰身。小臂上纏有幾條白束帶,隱隱顯露出纖和卻疏朗的手臂線條。
鄔流兒站在溫琅玉身後,勾住她的腰身堪堪站定。
“幸好。”鄔流兒舒了口氣,掌心落在溫琅玉的腰側,微緊了緊,像是怕極了她受傷。
溫琅玉順著她的力道,在她身旁站直身子,身上的煞氣不知覺便消散了大半。
“嗚嗚——流兒,你可算出來了!”金童撲身上來。
“差點以為你成了這桃樹的養料了!嗚嗚……”玉女緊隨其後。
“嗐,我還想活命呢。”要緊的事兒還沒完,她哪兒能輕易死掉。
鄔流兒想著,偏頭看向溫琅玉。
映入眼簾的是一對低垂的眉眼,無星無月的黑眸,溫琅玉白皙如玉的麵容上頗有些疲憊柔弱的神色。
好在留了個回返金印,不然鄔流兒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在幻境裡那邪祟的追殺下逃出來。
要是逃不出來,就這兩個小屁孩,如何保護得了溫姐姐?
鄔流兒仿佛全然不在意當初在聖塔裡那一戰,隻相信眼前看起來的弱不禁風的溫琅玉。
不過她還是疑惑了一瞬。
為什麼出來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回返金印被劈碎了?
鄔流兒還來不及細想,眼前伸長的數條藤蔓再一次蓄力襲來。
“金童玉女。”鄔流兒指揮著。
兩個小孩明白意思,當即罩出一道金色屏障護在鄔流兒和溫琅玉身邊。
鄔流兒朝身旁的人伸手。
溫琅玉愣了愣。
“牽著我,彆鬆開了。”
當溫琅玉反應過來時,自己冰涼的指節已經被握在鄔流兒的掌心裡,透著輕柔的溫熱。
鄔流兒單手握住匕首鋒刃,陰血從她的指縫間滲出,在刀刃上流下幾道痕跡。
溫琅玉定定看著,蹙起眉頭。
匕首“唰啦”一聲脫離把柄,鄔流兒動作利落,揮甩著連接刀刃的銀絲。
陰血自刀刃流至銀絲處,揮剿之間,勾扯起令邪祟瘋狂顫動的能量。
邪祟聞到陰血的氣味,藤蔓的動作徹底頓住,嬰兒的尖嘯聲穿透樹叢。它在原地震顫、抓狂,興奮到了極點。
“走。”鄔流兒邁開步子,轉手與溫琅玉十指緊扣。
銀絲錯落切割,絲毫不給邪祟興奮到極點的餘地。
數條藤蔓在半空中被銀絲切分成上百個碎塊,仿佛一片屠宰完的死豬肉。
嬰兒般的尖嘯聲仍在持續,隱藏在桃樹中的邪祟在痛苦的興奮著,濃黑瘴氣化成汁液,從被大卸八塊的藤蔓中溢出,滲進土地。
倏倏的狂風從耳邊刮過,鄔流兒緊緊與溫琅玉扣著手,穿過紛紛墜落的碎塊,逃進下山的樹林。
耳旁除了風聲和衣裙摩挲聲,再聽不到彆的聲音。
兩個人幾乎拚儘全力逃向山下,一直到濃重的瘴氣再也沒盤旋在二人頭頂。
……
不知跑了多久,鄔流兒胸口一陣燒灼感,嗓子眼咯血似的。
金童玉女散去屏障,頂著大腦袋在兩邊飛著。
“流兒,咱們已經離那邪祟很遠了,歇會兒吧。”
鄔流兒氣喘籲籲,緩衝了幾步才停下。
她彎腰,一手撐在膝蓋上,胸腔的起伏格外劇烈。
溫琅玉站在一旁,擔憂地看她。兩人的手哪怕到了此時也仍然緊緊扣在一起。
玉女朝來路飛了回去,好一會兒又飛回來。
“流兒放心,那邪祟沒法子下山,看樣子是不會繼續追殺我們了。”玉女說著,飛過來拿錦帕給她擦擦汗。
鄔流兒舒緩好後,站起身。
山林間的涼意直往她衣衫裡灌,本就被汗浸濕的地方像是潑了冷水似的,鄔流兒深吸了口氣。
早在離開幻境前,她便被幻境中的女邪祟追殺了大半座桃花山,逃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出來又擱這山裡頭東逃西竄,換哪個平凡人受得了?
鄔流兒視野都迷蒙了,搖搖頭才漸漸清晰。
溫琅玉見她身子搖晃,擔心地掃了眼她溢血的手掌心,扶住她:“還好嗎?”
“嗯,我沒事。先回客棧吧。”
鄔流兒沒有拒絕溫琅玉的攙扶,兩個小孩也緊巴巴地跟著,時不時幫忙拽一下鄔流兒的肩領。
就憑鄔流兒這狀況,要是飛簷走壁地回客棧,鐵定會更虛脫。
四個人索性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回去。
鄔流兒邊走,像是想起來什麼:“你們怎麼會到山上來?”
“你還好意思問呢!”玉女氣鼓鼓地,“若不是溫大人在窗邊看見你那道回返金印,你今天可就小命不保了!”
鄔流兒訕訕笑了兩聲:“那我不是也出來了麼?”
“要不是溫大人……”
“平安便好。”溫琅玉溫聲出言,打斷了玉女的話。她看了眼前方,“走近道,從惠寧坊穿過去。”
鄔流兒想起來江寧鎮的義莊便在惠寧坊裡頭,卻也沒多在意點了點頭,幾人便在儘頭拐角處走入坊內。
義莊外圍了不少看客,不知怎的竟然不避諱亡者。
鄔流兒朝那人堆裡看去,隻見縫隙之中,有個黃衣女子跪倒在義莊門外,抱著柱子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