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程亦風趕赴平崖。雖然不……(1 / 2)

歸妹 竊書女子 14307 字 8個月前

程亦風趕赴平崖。雖然不需要從京城帶兵前去,但是畢竟他是代太子親征,所以還是有一支千人的精兵隨行。冷千山等都來相送,心裡當然是巴不得他陣亡——最好途中就摔死。不過程亦風卻無暇和他們口角,即便對自己破罐子破摔,對朝廷和後方的百姓,他卻不能有絲毫的敷衍。因此晝夜兼程,且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平崖的局勢。居然隻用了半個月的功夫就來到了目的地。

經過如此的顛簸,他出現在司馬非麵前的時候何止“風塵仆仆”,簡直可以說是“蓬頭垢麵”。平崖的將士大多沒有見過這位新任尚書大人,唯對他的各種掌故聽說了不少,這時看到的,有的以為逸聞裡說的一點兒也不錯,有的則認為傳奇中英雄形象完全被毀滅——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大家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程亦風坐馬車坐得雙腳都麻木了,一瘸一拐地到了司馬非麵前,胡亂見了禮,就道:“怎樣?司馬將軍,河對岸的情形……”

司馬非看他那狼狽相,哈哈大笑:“程大人你可真是文武百官的表率——你趕路趕得這麼急,莫非是想大家看看什麼叫鞠躬儘瘁麼?對岸嘛……自然是老樣子。”

老樣子,那就是說還沒打起來了,程亦風鬆了一口氣。司馬非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他和自己去查看敵情。程亦風便顧不得腰酸腿疼,和他一起登上臨著大青河的城樓。

與天江四季奔騰怒吼不同,大青河冬、春為枯水季節,河麵變得隻有夏季一半寬,水位降低,河底的大礁石都微微露出了水麵,小礁石則參差不齊地矗立在河底,一不留神就能戳穿船底,是以大青河行船在此兩季為最險。

在這樣的季節,大軍以兵艦渡河無疑是自尋死路。

程亦風盯著對岸的石坪城,距離水邊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從這麼遠看過去,隻能模糊地辨認出城上的旗幟,一麵是“樾”字大旗,另一麵是守將的旗幟,看來看去不像是“玉”字。他心裡嘀咕:雖說石坪城上插著原本守將的旗子並不奇怪,但是玉旒雲貴為將軍又是皇親,沒道理她人在石坪卻不打出旗號來的呀!

才納悶,司馬非已笑道:“程大人,嘿嘿,你這書呆子還有些本事嘛,居然想到用這樣的招式,從背後打了冷千山那幫混帳一人一棍。實在是高明啊,我也不得不佩服!”說時,拱了拱手。

“將軍不要誤會。”程亦風正色道,“程某其實……”其實不是想來和你拉幫結派,不是想幫你鏟除異己,不是想幫你在朝廷中爭名奪利……好多話幾乎衝口而出,但又忍住:司馬非是前線唯一個將領,如果和他鬨翻,不知怎麼抵抗樾寇。

司馬非哈哈笑道:“年輕人,你們書呆子的那些脾氣我清楚得很!你們不就是喜歡扮清高麼?你忌諱彆人說‘朋黨’,那我不說就是。其實大家互利互惠便好——當初我保你,現在你來幫我,但實際也是幫你自己嘛,何必在乎彆人怎麼看?不過,你不喜歡,那咱們就不必掛在嘴邊。哈哈,好吧,說說正事——這份大功勞你打算如何爭來?”

什麼大功勞?程亦風莫名其妙。

司馬非還以為他要賣關子,有點不快,道:“年輕人還是不要三分顏色開染坊。兩軍對陣關係國家存亡,還是大家事先參詳參詳的好。”

“程大人!”這是公孫天成忽然也出現在了城樓上,對司馬飛也一禮,“崔抱月崔女俠率領民兵鄉勇,已經等著程大人。”

“崔抱月?”程亦風和司馬非都是一愣。後者瞪著前者道:“前線重地,你把一個女人和一群烏合之眾找來做什麼?”

“司馬將軍此言差矣!”公孫天成道,“崔女俠是太後金口稱讚的巾幗英雄。她的民兵也已經訓練了數月——據老朽所知,朝廷有時征了兵,都是來不及訓練就派上戰場去的。那朝廷的兵隊莫非也是烏合之眾?”

司馬非人在邊關,但京城裡的事他也一清二楚。早聽說程亦風鹿鳴山歸來就收了這樣一個門客。原以為是個和程亦風臭味相投的書生,如今看來,嘴巴倒也厲害。不過司馬非一向看不起讀書人,所以想,公孫天成恐怕除了誇誇其談也沒有什麼彆的本事,因此絲毫也不把他放在眼裡。

程亦風則趕緊將老先生拉到了一邊,輕聲道:“崔女俠來乾什麼?”

公孫天成笑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她當然是來幫大人抗擊樾寇的。大人來見了她就知。”

程亦風無法,隻有隨著公孫天成來到城下。隻見崔抱月打頭,後麵一支民兵隊伍怕有千把人,雖然高矮胖瘦男女老幼都有,但是挺胸抬頭精神抖擻猶勝平崖駐守的軍隊,他不禁心裡一訝:還以為崔抱月隻不過是被冷千山等人利用來鬨事的無知婦人,沒想到還真的練出一支挺像樣的隊伍來!

“程大人!”崔抱月一改往日對程亦風冷眼鄙視的態度,恭敬地上前一抱拳,接著就遞上一件事物來,乃是半隻朱漆木老虎——楚國兵部調兵以這種朱漆老虎為兵符信物,每支大部隊都有一隻對應的木老虎,一半在領軍的將領手中,另一半則握在兵部尚書手中,調遣兵隊時,要兩半兵符合二為一才能算是軍令處於中央。崔抱月自己拉起了一隊民兵,如今竟然手持兵符,豈不是說朝廷承認他們是兵部所轄的一部分?程亦風接過半邊兵符來看,見斷麵上果然刻著“兵部,涼城民兵”的字樣,不禁詫異:是什麼時候承認他們的?

他超公孫天成望了一眼,老先生神色如常,仿佛早就安吩咐準備好了似的,雙手遞上另半隻朱漆老虎來,程亦風拿去何崔抱月的一拚,密合無縫。

崔抱月即“呼”地單膝跪下:“涼城民兵聽候大人差遣。”說時,後麵那些民兵們也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程亦風在軍中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仗,驚得連退兩步,幾乎站立不穩。

一切又是公孫天成的安排吧?他轉頭以眼神詢問。

公孫天成從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寫好的軍令來,交給了崔抱月。因為交接的速度極快,程亦風並看不到內容,唯注意到結尾處蓋著自己的官印而已。這是什麼命令?他不能開口問,隻有等著崔抱月讀出來。

不料,崔抱月將軍令默念了一回,就有把軍令折好揣回懷中,道:“程大人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說完向民兵們打了個手勢,那些人便“嘩”地整整齊齊站了起來,在她的率領下退到城外營地裡去了。

程亦風好不奇怪:“公孫先生,你……你給崔抱月什麼任務?我知道我不是個領兵打仗的人才,我也答應這次由你製定作戰計劃。不過,總不能完全把握蒙在鼓裡吧?我要對他們負責,對太子殿下負責……”

“大人彆著急。”公孫天成道,“老朽訣不是要把你蒙在鼓裡。隻是老朽的計劃十分緊要,不容半點差錯。玉旈雲狡詐無比,必然在大人軍中和平崖軍中安插了細作。所以,我才在軍令上寫明,要崔女俠臨行動前一個時辰才把任務說給部下聽。這樣,就算玉旈雲的細作打聽了去,也來不及應對了。”

“原來是這樣!”程亦風恍然大悟,但心裡免不了有些不舒服:“我不是不信任先生,隻是……算了算了,先生有什麼要我做的?”

“有,當然有。”公孫天成道,“這事還非得程大人你來做不可。”邊說邊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引著程亦風來到了專門為兵部尚書預備的書房裡。

老先生親自鋪了紙,磨了墨,掭好筆遞到程亦風的手裡:“這是一封捷報,理應由大人親筆寫給太子殿下。”

“捷報?”程亦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都還沒有交鋒,怎麼就寫捷報了?”

公孫天成笑了笑:“今夜就會告捷,現在當然要寫好,省得半夜三更起來點燈寫,多冷!來,老朽口述草稿,大人潤色,如何?”用的是征詢的口吻,但根本就沒有給程亦風拒絕的機會,連再提問的機會也不給,他已琅琅道:“吾皇天威,震懾宇內。臣程亦風謹奏,樾寇賊首玉旒雲,外強中乾,虛張聲勢。臣洞悉其石坪防勢為虛,乃使女將崔氏率民兵鄉勇搶渡大青河,一舉將其攻占。我軍出師大捷,此楚樾之戰必大獲全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啪嗒”程亦風的筆掉在了地上:“先生……你……你叫崔女俠帶著那些民兵渡河攻打石坪?那……那石坪可是越國的重鎮……玉旈雲親自駐防在彼處……怎麼可以叫民兵鄉勇去和他們硬碰?”

“大人不要驚慌。”公孫天成幫他拾起筆來,“你沒聽老朽方才說的話嗎?石坪防勢為虛。崔女俠和民兵們過去,是乘虛而入,哪裡是硬碰硬呢?”

“防勢為虛?”程亦風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我軍駐紮了幾萬大軍在此,玉旈雲竟然在對岸設虛防?她……這絕不可能!”

公孫天成笑了笑:“為什麼絕不可能呢?”

“她就不怕我們攻過河去麼?”程亦風道,“就不怕我幾萬大軍一夜渡河,拿下石坪,然後長驅直入?”

“大人會嗎?”公孫天成笑望著這個激動的書生,“大人不了解玉旈雲,但是玉旈雲顯然太了解大人了——大人成名之戰乃是空城計,和她第一次交鋒又是落荒而逃。她知道大人隻要能夠保住楚國疆土不失,楚國士兵安全,就心滿意足了。所以她曉得,大人絕對不會指揮大軍主動進攻樾國的。”

程亦風愣了片刻:果然!如果是他自己全權指揮,隻會在此固守,絕不會進攻。“可是……如果玉旈雲在石坪設的是虛防,那麼她人在哪裡?她的主力在哪裡?”

“她的主力……”公孫天成看向一邊掛著的地圖。程亦風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大青河就像一條寬窄不一的帶子被夾在兩岸的山脈之間,楚樾兩國的要塞堡壘隔河相對——玉旈雲在哪一座堡壘中呢?

公孫天成枯瘦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從河上遊緩緩指向中遊,最後若有所思地停在了飛龍峽。

正如公孫天成所料,玉旈雲的確身在飛龍峽。這是大青河中遊第一險,兩壁是光禿禿的懸崖,數十丈高,中間河水飛流直下,白浪滔滔——貨船行到附近都擇港靠岸,將貨物卸下,由陸路運過這一段去,再裝到下遊的船上繼續運輸,人若在這裡失足,那更是神仙也難救。

然而,山崖對麵就是鹿鳴山的白鹿峰,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楚國雄關遠平城就在其側。

站在峭壁的邊緣,把險關踏在腳下,玉旈雲胸中有難以言喻的豪情:“飛龍峽嘛,自然就是要飛過去了。”

她身邊的石夢泉沒有搭腔,隻是沉靜地站著,監督工兵營的士兵來往忙碌——玉旈雲所謂的“飛”就是修築棧橋。她早已將大青河的地形研究了數百回,才選定了飛龍峽這河麵最窄的地方,又從民間征召了許多工匠加入工兵營——這些人在西域魔鬼沙漠之地的石山中開鑿洞窟,在匕首一般險峻的懸崖上雕刻佛像,本事十分了得。石夢泉看他們手持長繩,一端拴有鐵鉤,掄起來朝對岸一拋,不偏不倚就鉤在了一株奇鬆之上。一個匠人拉了拉繩子,確信鉤牢了,就以手腳勾在繩上,三兩下攀到了對岸。他站穩了身,將繩索在樹上捆成死結,朝這邊招招手,一個身纏鐵索的同伴就依樣攀過對岸去。接著,第三個同伴揣著鐵錐,背著榔頭也攀了過去,幾人合力,也不知使的什麼巧勁,沒多大工夫,就把鐵索固定在了岩石之中。三人攀繩而回,照樣釘好第二條鐵索。

“將軍,這就可以鋪木板了。”領頭的匠人說。

“好!”玉旈雲就像發現有趣新玩具的孩子。

北國的早春依然嚴寒如冬,這時天上飄起了雪花來。心情大好的玉旈雲忍不住伸手抓了一片。她戴著漆黑的手套,潔白的雪花映襯其上限的分外晶瑩。不過才一瞬就已經化了。

“將軍。”石夢泉低聲道,“這雪也許會越下越大,峭壁危險,還不暫時先讓他們停工吧?”

玉旈雲皺皺眉頭:打仗拚的是計策,是時機,當然也就是時間。不過太心急,隻會欲速則不達。她唯有點點頭:“好吧。傳令下去,讓工兵營先休息,雪停了再繼續。”說完,自己也和石夢泉一道,沿著山路回去營地。

這山裡就是樾國的鎖月城,原本據險以守駐軍不多,地方也不大,如今玉旈雲帶了三萬人馬來,立刻就顯得擁擠了。但是秩序卻絲毫也不混亂,即使下著雪,還有幾隊士兵在校場上操練,雄健的身影在翻飛的雪花中看來,彆有氣魄。

果如石夢泉所料,雪越下越大,路麵也開始滑溜了起來。將要跨進院門的時候,玉旈雲險些滑倒,還好石夢泉眼明手快,一把拉住。

“這真要摔了下去,我這個將軍還有什麼麵子?”玉旈雲笑著感謝摯友。

石夢泉也笑笑:能夠一直在她身邊,偶然這樣扶她一下,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

兩人才邁步進院,卻忽然停到背後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回身看看,是傳信的士兵,身上有傷,滿麵驚惶:“玉將軍!石將軍!大事不好!石坪城被楚軍打下來了!”

“什麼?”玉旈雲大驚,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那士兵的跟前,瞪著他道,“幾時的事?你快說!”

她的目光冰冷,仿佛能穿透一切。士兵不禁打了個冷戰,單張開了口,卻發不出聲。

“玉將軍叫你說,你就照直說。”石夢泉安撫,“勝敗也不是你的責任。”

“是……”那士兵頓首,才講了詳情:在兩天前,大青河對岸來了一批看起來像難民的人,石坪的守將並未留意,豈料當晚,難民在一個女子的率領下用木筏渡過大青河,接著就架長梯直接攻打石坪城,跟本就不理會守將的威嚇。守城士卒看來人是平民打扮以為不過是烏合之眾,沒有立刻向下遊的大軍求助,不料這些民眾訓練有素,不遜行伍出身的兵士,石坪城不到半個時辰就陷落了。而守城的參將陳孝義就自殺身亡。

“他自殺?”玉旈雲陰沉著臉聽完彙報便尖銳地說了這一句,諷刺多過痛惜:“為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又沒說過丟了石坪就要他的腦袋。”

“是,”那士兵頓首,“陳參將說,他竟輸在一個女人的手裡,以後沒有臉活著,就自儘了。”

“嗬!”玉旒雲不禁冷笑,“死得好。他早該死了!”

士兵卻還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知玉旒雲何以如此刻薄。石夢泉恐這糊塗的小卒也會遭滅頂之災,忙道:“你這樣馬不停蹄地趕來,辛苦了,快去休息吧!”將他趕到了院外,又推推玉旈雲:“將軍,雪大了,先進屋再思考不遲。”便同她一起走進了書房裡。

因為兩人一早就去了山頂,炭火早就熄滅,所以房裡幾乎和外麵一樣寒冷。石夢泉一邊親手張羅著生火,一邊道:“將軍還要按照原計劃行事麼?還是立刻發兵收複石坪?”

玉旒雲凝視著桌上沙盤地圖中的石坪城,將插在上麵的小旗拔下來把玩著:“反正石坪早就被咱們搬成一座空城了,楚軍占了城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時日一久,糧草用儘,他們還不得乖乖撤退?”

“話雖如此。”石夢泉指著沙盤中石坪以北的許縣,“現在我方門戶洞開,萬一楚軍繼續北上,我方兵力都集結在鎖月城,豈不壞了大事?”

玉旒雲望了望許縣,那是樾國南方重鎮,過了它,北地一馬平川,難以防守。“會嗎?”她眯起眼,眺望門外灰蒙蒙的天幕,對著南方,楚國。“石坪防勢為虛,但麵上的功夫可做足了。每日都派人到河邊巡查,還特特備了一批小船,做出要搶渡大青河的假象。程亦風是怎樣識破的?”

石夢泉也沒有和程亦風正麵交鋒過,他不知道這個書生是真的懵懵懂懂撞出了妙計,還是大智若愚,運籌帷幄。

“程亦風是以守為上,最大的本事就是撤退。”玉旈雲道,“以他的性子,會繼續進攻許縣嗎?”

石夢泉無法確定,想了想,道:“也許以程亦風的性子來說不會,但是……但是先前將軍不是有細作來報,說他在鹿鳴山收了一個謀士麼?也許這次看穿我們設虛防,又下令渡河攻占石坪的就是這個謀士,那麼他們也有可能會繼續北上吧?”

“公孫天成?”玉旈雲不信鬼神,也討厭裝神弄鬼的人,不過若石坪是公孫天成的傑作,看來這江湖術士也不容小覷。

她咬著嘴唇,死死地瞪著沙盤上的石坪城和對岸的平崖,好像隻要看得足夠專注就可以突然飛到那裡去查個究竟一般。片刻,她的眼睛一亮,臉上的陰雲也一掃而空:“不可能的!他們不可能想要進攻許縣——既然看穿我設的虛防,又知道攻下石坪後可以立刻打下許縣,為什麼隻派千餘烏合之眾來進攻?難道不是應該大部隊直接渡河進攻嗎?”

石夢泉一愣:不錯,這點實在不合理。

玉旈雲繞著沙盤踱了半圈,忽然一拳砸在了桌上:“莫非他是洞悉了我要從彆處渡河?”她點著石坪城:“他們知道我不想硬碰,在石坪設下虛防。而他們也不想和我硬碰,因此攻打石坪,為的是逼我立刻回頭救援,好打亂我的計劃——所以他們連正規軍也不派,弄了幾千民兵來,等我一回到石坪城下,他們就撤退,白白浪費我的功夫!我才不上這個當!”

她這樣分析,石夢泉也覺得有理。“不過,石坪被他們占領,始終是個隱患。”他道,“萬一我們不回師救援,程亦風真的發兵過河……平崖城裡有機萬楚軍,到時後果就……”

“打仗有時難免要冒點險。我和程亦風誰更敢冒險呢?”玉旈雲道,“不管攻打石坪是出自程亦風的手臂,還是那個公孫天成的作為,這次全權負責前線指揮的始終是程亦風,也就是說,最後拍板的是他——以他的性子,民兵攻打石坪這冒險已經冒到了極點。再要北上打許縣——那個時候,我早就把遠平城拿下來了。就看誰熬得住不去救援——你說是他先熬不住,還是我先?”

自然是玉旈雲更肯為勝利冒險,石夢泉了解她,但是也未她擔心:“即便程亦風不攻打許縣,石坪乃是我國重鎮,這樣被楚國的民兵占領,消息傳回西京,將軍就不怕某些人做文章麼?這樣豈不是會破壞將軍後麵的計劃?”

“這……”玉旈雲想起那些素來與自己不和的老將們,氣悶地一甩手。

“我們此來本已有三萬人馬。”石夢泉道,“當時撤出石坪的時候,讓石坪總兵岑遠把他手下的人馬也帶了五千離開。這五千人原野沒計劃要帶他們過河去,不如讓岑遠率眾回去收複石坪?敵人一千,我軍五千,可以萬無一失。”

“好主意!”玉旈雲拊掌,“就交給你來辦。”

“是!”石夢泉答應。

“等等——”他方才要出門,玉旒雲又叫住了他,“我叫你去做,就是叫你吩咐人去做——你彆忘了,你現在是將軍,彆像個小卒似的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石夢泉一愕,答:“是。”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玉旒雲不禁笑了起來:“我尋你開心哩——你看怎麼好就怎麼辦。快去吧!”

依照玉旈雲的命令,石夢泉派岑遠率兵回石坪,圍城而擾之,等敵人饑餓疲乏之時,不費吹灰之力收複城池。

岑遠領命而去,石夢泉便繼續監督造橋事宜,約莫三天時間,飛龍峽的峭壁懸崖上建起了五座鐵索橋。石夢泉親在每座橋上走了個來回,確信穩妥無失,便請玉旒雲再來視察驗收。玉旒雲看鐵索沉重木板結實,在高山寒風中,鐵橋也隻輕微地晃動,大喜,給工兵營記一大功,接著,命令石夢泉先鋒,領五千人,即刻過橋去潛到遠平城後,副將羅滿再領五千人,隨後支持,務必以此一萬人馬在三天之內拿下遠平城。

石夢泉頓首領命,拜彆了玉旈雲,帶著五千將士過了崖來。隻是一河之隔,楚境的白鹿峰和樾境的仙女峰就有很大的不同。仙女峰上多是石頭,寸草不生,積雪結冰,讓人難以行走;而白鹿峰石山之上有土,怪鬆林立,雖有積雪,但地上原生了苔蘚,所以踩上去也不打滑,更可喜的是,林間偶爾還有梅花鹿跳躍經過,更給山峰平添了幾分生氣。

樾軍都是北人,不懼寒冷,到了白鹿峰上士氣更加振奮,石夢泉帶領著,沒半天的功夫就已經下到半山腰,回頭仰望,峰頂上樾軍大旗一閃,是羅滿的後援隊伍也過崖來了。石夢泉便令將士原地休息,但切不可生火,免得被楚軍發現。

這一夜相安無事,到次日,便繼續向遠平城前進。約莫到了中午時分,已經可以從茂密的鬆林中望見遠平的烽火台了,石夢全即令大軍停止前進,觀察周圍地形,準備天黑時進攻。

遠平城位於鹿鳴山白鹿峰和金鼎峰之間,兩山相夾,形成天然屏障,北麵臨著大青河,有石階通下,直到飛龍峽上遊的船港,一片光溜溜的河灘,即使是乘著夜色也不可能從正麵進攻而不被城上守軍發覺——發覺的結果,當然是亂箭穿心,變了刺蝟。南麵,也就是遠平城的背麵,通向鹿鳴山的一片穀地,城中的一切糧草供應,都隻能經由此處。穀中樹木茂密,便於埋伏——看來這也是攻進遠平的唯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