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夢泉不知道是自己心太急,還是悅敏的車子走得太慢,又或者一路上愉郡主老是要停下來欣賞這樹林那小溪的,搞得他很煩。眾人到了四月底才回到西京。這時,正時正是暮春時節,應春樹盛開著紅白相間的花朵。
應春樹又叫旱蓮,樹冠如華蓋,花朵似睡蓮,每年都在春將儘時開放,花期極短,隻有六七日。知道是玉旒雲喜歡的花,愛就愛那刹那的輝煌。在他們開始東征西討之前,每年此時都到街頭來看應春樹——在花極盛也將敗時,和風微送,片片花瓣飄落,玉旒雲一襲白衣,花瓣雨中悄然獨立,仿佛是畫中人。
每此時,石夢泉願意用一生來交換,讓時間多停留一刻。
而今日,身邊是嘰嘰喳喳的愉郡主,這姑娘不住口地說,離家久了想念王府小廚房裡的玫瑰絲點心,也不知道廚娘知不知道她今天到,有沒有準備這點心。悅敏聽了,在一邊笑道:“你這丫頭都要嫁人了還長不大,豈不知夫為妻綱麼?你該先問問石兄弟喜歡吃什麼才對——哎,你追人家都追到前線去了,竟然連人家吃什麼都不曉得,這成何體統?”
愉郡主臉一紅,跟著反駁道:“有什麼奇怪的?他是玉旒雲的應聲蟲,玉旒雲喜歡吃什麼,他就得跟著吃什麼啦。我才不樂打聽玉旒雲喜歡吃什麼呢!”
悅敏知道這個妹妹死鴨子嘴硬,笑了笑,不跟她爭。果然沒得一眨眼的功夫,愉郡主就自己覺察出“不成體統”了,輕聲問石夢泉:“你喜不喜歡玫瑰絲點心?”
石夢泉滿心隻有玉旒雲的安危,根本不在意身邊。
愉郡主扭扭捏捏,又問了一聲:“你喜歡吃什麼呀?”結果依然得不到回答。她大小姐的麵子便掛不住了,氣乎乎地把手一甩:“好啊,那個誰,你餓死算了!”
悅敏看著直搖頭歎氣,輕輕拍了拍石夢泉的肩膀,玩笑道:“石兄弟,我這個妹妹實在三從四德一樣都沒有。我們趙王府萬分愧疚,將來就苦了你了。”
石夢泉沒笑,反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來了一句:“卑職想先回家去看一看。”
悅敏一愣:“按理是該這樣,不過,父王急著想見你。我早已差人通知了府裡,這會兒恐怕筵席也備好了。”
趙王三朝元老,戰功卓著。尤其難得的是,經曆了太宗末年和仁宗年的爭權奪利腥風血雨,許多與他同時的權貴都已經喪命或者失勢,隻有他還屹立不倒。他在朝廷中就像一支始終中立的力量,任何明爭暗鬥,當僵持不下時,誰能夠得到趙王的支持,誰就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若能叫趙王青眼有加,設宴等候,那是莫大的榮幸。
可石夢泉絲毫也不在意,堅持己見:“卑職長久沒有回去了,實在是不放心家裡。”
“這樣……”悅敏摸著下巴,似乎很是為難。
“郡主,你看——”嬌荇坐在車的前麵,手往街邊一指,“那不是……”
愉郡主循她所指望過去,隻見幾十個禁軍森嚴把守,那處府邸大門緊閉,正是玉旒雲的公爵府。
石夢泉也看到了,心陡然一沉:“停車!”喊時,也不待那車子停穩,已經躍了下去,直奔那隊禁軍。
領頭的校尉竟然是玉旒雲當侍衛時的舊部,他也認得的,名叫蔣文。見了他,就迎上來:“石將軍!”
石夢泉緊皺著眉頭,無心寒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蔣文四下裡看看:“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奉了聖旨,不讓玉將軍離開府邸一步。實在是情非得已。”
石夢泉道:“聖旨?皇上因何下這樣的旨?玉將軍被禁足多久了?”
蔣文道:“這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玉將軍回來麵見了皇上,就被罰在家閉門思過了。究竟思的什麼過,我們也不知道。”
石夢泉一刻也不能等了:“我要見玉將軍——”
“那不成——”蔣文差點兒就沒攔住,“將軍你彆為難卑職。聖旨裡說了,玉將軍禁足期間,任何人都不能見。上次皇後娘娘親自來,都沒進得去。”
石夢泉知道事態嚴重,隻恨不能殺進府去向玉旒雲問個究竟,若是有危險,就立刻帶了她……怎麼樣呢?一時的衝動不能解決任何的問題。他感覺自己緊握的拳頭在微微顫抖。
蔣文也大約可以猜出他的心情,低聲道:“石將軍,你要是有什麼話想帶給玉將軍,卑職或者可以想法子幫幫忙。”
什麼話?就是赴湯蹈火也不讓她出事。石夢泉想,不過這樣的話不說也罷,隻要去做就行了。
他因搖了搖頭:“目下倒沒什麼要緊話。等我想到了,再來麻煩你。”
蔣文自然答應。此時悅敏也到了跟前,皺了皺眉頭道:“我離京時還沒弄成這樣。如此大動乾戈,不也知是為了什麼。”
石夢泉心裡亂極了——恐怕連皇後娘娘也不曉得內情,這時卻要去問誰?
悅敏拍了拍他,道:“石兄弟,我看你還是先上我們王府來。父王人麵廣,這一個月也在朝中走動,說不定有些消息。”
石夢泉無奈,隻好點了點頭:“多謝。”
馬車到趙王府,先行的侍從早就去通報了,下人們已打開了大門迎候。一見悅敏等到了,立刻都跑了上來——愉郡主的丫鬟婆子們尤其殷勤,看到了主子,即噓寒問暖,年紀大的都開始淌眼抹淚,弄得愉郡主也紅了眼圈:“我這不好好兒的麼?”
幾人下了車,看府內又出來一批人,乃是丫鬟們簇擁著趙王妃來了。王妃已有五十多歲的年紀,愉郡主是幼女,寶貝得不的了,遠遠她叫了聲:“小愉——”也就哭開了。愉郡主自然要上去撒嬌安慰一番。王妃道:“都是嬌荇這死蹄子,正經主子都叫她教壞了。這丫頭人呢?看我不打折了她的狗腿!”嬌荇早曉得自己少不了責罰,垂頭遠遠躲在悅敏和石夢泉的身後。
王妃抬眼尋她,就看到石夢泉了,目光不禁停住。
悅敏哈哈一笑:“母妃,嬌荇雖然無狀,卻好比那戲裡的紅娘。兒子把石將軍給您帶回來了,您看如何?”
王妃上下打量著石夢泉,自然是越看越滿意,道:“都進來吧,你父王也等著呢。”
於是就進了王府。愉郡主自然由王妃領著到後麵去梳洗打扮。悅敏便同石夢泉上大廳裡拜見趙王。
石夢泉是第一次見這位兩朝重臣。太宗的眾兄弟中,趙王是最年輕的一個,這年還不到花甲,身體康健,滿麵紅光,見到兒子和未來女婿一同進門,即朗聲大笑:“可見到了!江山代有英雄出,老夫不服老都不成!”
石夢全恭敬地上前行禮。趙王一把就托住了:“免了免了,老夫聽人講你在南方受了傷,可好了麼?這裡也都不是外人,繁文縟節都省了吧。坐!”他指著自己身邊的位子,石夢泉猶豫了一下——若如此,悅敏豈不落了下首?
悅敏笑笑:“我就不明白為什麼男人都不喜歡做上門女婿。人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我瞧著老丈人看女婿,也比兒子親。石兄弟你就不要推辭啦,我這親兒子隻怕得快點兒找個人家倒插門去,這王府就快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趙王常年征戰,兒子跟著他出生入死,父子關係親密,有時竟和兄弟一般。他瞪了兒子一眼道:“你倒會說,怎麼也不見你去找?
悅敏立刻閉口不言,在石夢泉下首坐了。有下人奉上茶來,他就搭訕評價茶葉的好壞,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引開去。
賓主自要說些無關痛癢的寒暄話。趙王主要是問石夢泉身體可好了,而石夢泉含混地答著,猛然見一人在門前閃過,看著有些麵熟,仔細一回憶,可不就是當時的南方七郡總督康申亭麼?被押解上京後在趙王府做了書記官!
石夢泉看一眼趙王,正微笑著說起什麼藥調理身子最有效。他覺得有些蹊蹺:趙王一家上下顯然是對他和愉郡主的關係有極大的誤會,殷勤招待本在情理之中,趙王待他真如自家小輩也算不得過分。隻是,自己親手懲治了康申亭。若按玉旒雲的分析,康申亭是有趙王授意才敢做如此大膽之事,而趙王很可能是起了反心——且不論玉旒雲的猜測在不在理,石夢泉終究是狠狠掃了趙王麵子的人,再怎麼也不會立刻親密無間至斯吧?
他不由心裡就存了幾分戒備。
這時趙王道:“你們這次在南方失利,我也看到戰報了。玉將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其實從飛龍峽偷襲遠平城乃是一條絕妙之計,可惜沒有後援……唉,但無論如何,這可算不得你們的過錯。年輕人第一要有膽識,第二要有見識,再多磨練磨練,以後自然不可限量。”
石夢泉不語,看他下麵說什麼。
悅敏就插進來道:“父王,兒子和石兄弟路上經過玉將軍的府邸,發現被禁軍圍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趙王皺著眉頭,捋了捋胡須,道:“這事……我覺得是皇上也很難辦。”
石夢泉轉頭凝視著他,揣測這話的深意。
悅敏也問道:“怎麼講?”
趙王道:“玉將軍這次出兵,雖然老夫看來是頗有遠見的,但朝中反對的人可不少,認為隆冬時節,又是落雁穀之戰方過,士兵和補給的力量都未完全恢複。不過,玉將軍還說服皇上遠征大青河。這一戰若是勝了,她自然立下奇功,如今卻未能在楚國拿下一座城池,我方還折損了許多將士……”
“可是這勝敗……”石夢泉忍不住要為玉旒雲辯白。
趙王示意他稍安勿躁聽自己說下去:“勝敗乃兵家常事,凡我帶兵打仗的人,哪有不曉得的?壞就壞在,第一,驚雷大將軍自領兵以來是個常勝將軍,有些小人們是非常喜歡看常勝將軍打敗仗的,彆人摔得越厲害,他們就越高興,好像自己能長二兩肉似的。這次,戰報一傳回來,雖然應該算是打和了,但是朝中‘戰敗’之聲一片,誇大其辭,添油加醋,老夫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第二,玉將軍遠征是皇上親自出麵支持才能成行的,如今失利,皇上的麵子下不來。第三,那個戶部侍郎顧長風參了玉將軍一本,說她亂征民夫,第四,又不曉得哪裡突然冒出來西瑤的使者,說她侵吞貢品……總之,全都攪和在一塊兒了,所以皇上就……”
石夢泉的心一直在往下沉,玉旒雲的個性使她在朝中樹敵如林,自己要是早些勸著,少讓她和人衝突,恐怕今日也不會如此。
趙王道:“老夫覺得皇上雖然為難,但這事做的實在很不妥當。劉子飛和呂異那些人,論智謀,論膽色,哪一個比得上玉旒雲?距離大青河那麼近,卻偏偏不肯支援玉旈雲。事後又來說長道短——無非是嫉妒小輩罷了。這些人的言論,大可以當成是耳旁風。顧侍郎腐儒之言,將領在外,要是連民夫征調也要回朝請示,那仗還怎麼打?還有什麼侵吞貢品,這都不曉得哪裡造謠造出來的!皇上是天之驕子,一國之君,怎麼能耳根子這麼軟?再有,用人不疑,疑人勿用。皇上既然信任玉旒雲,支持她出征,就應該榮辱與共。哪有說勝利了,就是皇上英明,失利了,就全怪罪到玉旒雲一個人頭上的?這樣下去,將來誰還敢替皇上帶兵?”
話是沒錯,不過趙王是慶瀾帝的長輩,當然可以這麼說,石夢泉隻能默坐著不出聲。
悅敏道:“父王,那您看皇上究竟要把玉將軍怎麼樣?”
趙王拈著胡須:“這個我可說不準了。我起先覺得皇上不過就是要下個台階,做做姿態,現在的架勢……”
怎樣?石夢泉憂心如焚:他雖然直覺慶瀾帝寵愛玉朝霧皇後,對玉旒的過失一向都很包容,小懲大戒便算,可這一次,實在所有的舉動都太反常了。
趙王搖搖頭道:“不曉得。不過,我看玉將軍是個人才。如果為了一點兒小錯就嚴加懲罰的話,實在是太可惜了。尤其,還都是因為小人作祟。我老夫在一天,可不準這樣的事發生。”
趙王願意相助?石夢泉暗自驚訝:莫非還真是為著欣賞玉旒雲,所以不計前嫌?總覺得牽強。若是為了自己和愉郡主的“關係”,也不太說得通……他雖懷疑,可還是不得不倒身拜謝,
趙王扶他道:“何必跟老夫客氣?聽說你曾經跟顧長風在南方七郡治蝗,大約同他還能說上幾句話,不妨去跟他聊聊,勸他彆再同玉旒雲為難。老夫就去尋那個西瑤人問個明白,哪裡就冒出侵吞貢品這種無稽之談來!”
的確,石夢泉想,玉旒雲對珍寶古玩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根本不可能做侵吞貢品的事……趙王爺連提起顧長風的名字這樣輕描淡寫,難道是我們對康申亭的事懷疑錯了?
三人說著話,下人來報筵席備好了。賓主便相攜到花廳去。
趙王的幾名側妃小妾早已經等著,花枝招展,都上來見了禮。大約早聽說了石夢泉是何許人,今日方才見到廬山真麵目,不免有些竊竊的議論。一時,王妃也來了,直說“抱歉,抱歉,久等,久等”,但優雅地朝邊上略略讓開,叫大家看到她“遲到”的原因——愉郡主穿著一身煙紫色衫裙,上麵金線挑繡著牡丹花王,竟似全然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見了少女的活潑稚氣,石夢泉差點兒就沒認出來。
悅敏也略愕了愕,笑道:“這是我妹妹麼?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仙女。”
愉郡主窘迫地一跺腳:“母妃,你看哥哥他又欺負我!”
王妃笑著,還沒發話,悅敏又道:“你這時還求母妃做主麼?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看你這水已經潑了一半了。你還不如求石兄弟幫你出頭呢——不過石兄弟,我可真心想和你較量一下槍法,不知你何時有雅興?”
石夢泉敷衍:“自然是看永澤公何時有雅興,卑職定當奉陪。”
“什麼‘永澤公’‘卑職’的?”趙王道,“這麼見外——來,坐下喝酒!”
這頓飯石夢泉吃得可一點兒也不舒坦。趙王全家把他和愉郡主的事看成“你情我願”,順理成章——趙王甚至知道他母親在皇後跟前當差,早就讓王妃進宮去說過了。隻是王氏因為隱隱知道兒子的想法,就推說“高攀不起”。但經不住王妃一再苦勸,王氏隻有說等兒子回來再看。
於是,這天飯吃到最後,趙王就明白地問石夢泉:你看如何?
愉郡主當時就紅著臉跑到裡間去了。
石夢泉隻是愣愣的:這世上,除了那個他真正永遠也攀不起的人,他心裡還能容下誰?可這光景,要得罪了趙王,那可……
悅敏還以為他也靦腆,哈哈笑道:“我妹妹臉皮薄,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也如此。你們兩個到真是有趣的一對!”
側妃和小妾們也都吃吃笑著在一旁打趣。趙王夫婦瞧這事是鐵板定釘了,隻要長輩出來拍個板,徹底捅破這窗戶紙,小輩們也就沒什麼好扭捏的。趙王當下叫人斟了杯酒,舉到石夢泉麵前:“來,老夫覺得年輕人就要乾乾脆脆,乾了這一杯,咱們就……”
“王爺!”石夢泉突兀地站起身來,抱拳深深一禮,“玉將軍於卑職有恩,她現在身在困境之中,卑職實在無心兒女之事,請王爺見諒。能否容卑職先將玉將軍的事處理完?畢竟大青河一戰,前線直接失利的人,是卑職。”
席間的氣氛陡然一變,趙王一時竟呆住了,連悅敏這愛說笑的人也想不出打圓場的話來。愉郡主本來就一直躲在裡間偷聽,看到父親要將婚事最後敲定下來時,一刻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兒。不想石夢泉突然冷冰冰來了這麼一句。她一團興奮的心情陡然被潑了一盆冷水——卻沒有冷下來,而是轉成了憤怒。她氣衝衝從裡間跑了出來,嚷道:“又是玉旒雲!是不是你做什麼都要玉旒雲點頭,她不在,你就沒主意了?玉旒雲到底是什麼東西嘛?死掉算啦!”
一通亂吵吵,眼淚就流了下來。
趙王喝道:“小愉,怎麼說話的?”
愉郡主卻是不理,跺腳朝外跑。因為穿了這麼身華貴累贅的衣服,在過門檻兒時還絆了一下。嬌荇好心來扶,卻被她一把推開。眨眼的工夫,這姑娘就跑得沒了影兒。
趙王夫婦多少有些尷尬。石夢泉亦有點後悔自己這話說得不夠婉轉,但這樣的光景,他實在沒有其他的選擇。
“說得也不錯……”趙王勉強笑道,“你對玉旒雲實在是忠心耿耿。其實論軍職,你並不在她之下。似你這般知恩圖報的年輕人現在可不多見。老夫欣賞得緊。”
石夢泉垂頭不語。
趙王道:“你放心。玉旒雲也是老夫欣賞的人,這事,老夫攬下來了!”
雖然趙王有此承諾,可石夢泉心裡仍然放不下。按照規矩,武將回京要拜見天子,次日一早他就去禦書房求見慶瀾帝,打算把戰敗之責攬到自己身上,讓皇上減輕對玉旒雲的處罰——或者,找著了台階下,就不處罰玉旒雲了。可是,在門前立等了一個上午,居然太監出來道:“皇上政務繁忙,說今兒不見石將軍了。石將軍也不必拘泥於這些禮數,左右沒有要緊的事,回家養病為上。”
竟然吃了一個閉門羹!
石夢泉感覺慶瀾帝是有心回避——這就太奇怪了,如果是單為了大青河的事,沒理由隻處罰玉旒雲一個,如果是為了什麼亂征民夫、侵吞貢品的事,實在是小題大做,無中生有。除非是存心要針對玉旒雲一個人?但慶瀾帝為什麼要針對玉旒雲一人?完全沒有道理!
他百思不得其解,覺得其中或有苦衷,那麼玉朝霧皇後可能知道些內情。隻是,自己作為外臣,不能隨便進入後宮。斟酌再三,隻好按照趙王的提議先去尋顧長風。
但正當他要退出禦書房的宮們時,忽然聽見翼王在背後笑道:“哎呀,石將軍,我聽說你病得厲害,原來已經好了?”
石夢泉匆匆行了個禮,不打算糾纏,繼續朝外走。
翼王偏偏不放:“石將軍回了京,見完皇上就該去見玉將軍了吧?見到了幫小王問一聲,我昨天送去的那盒茶葉她覺得怎樣。”
明知我進不了玉府偏偏來說這樣的話,石夢泉壓著怒火:不過,翼王送茶葉去?莫非他倒能進去?
翼王就是存心想叫他問這個問題,看他沉吟,等不及自己先說了:“嗬嗬,我前天下棋贏了皇兄,就特請皇兄準我去給玉將軍送點東西。玉將軍愛清靜,閉門休養,我自然不好去打擾,所以送了茶葉也不知合不合她的心意,嗬嗬,特請石將軍幫問一問……”說時,又好像突然想起似的,道:“哎喲,我倒忘了,石將軍進不了玉府的門……算了算了,還是我改日再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