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天成不卑不亢,道:“我楚國軍隊屢戰屢敗,不知將軍是從何處得出這一結論的呢?元酆七年,的確是發生了樾寇入侵的慘劇,不過,樾軍北撤之時,卻被司馬將軍迎頭痛擊。而元酆十年之後,樾國內亂不已,我軍收複了大部分失地,將殘存樾軍全部驅逐出楚境,未嘗有一敗,直到元酆二十二年再和樾軍會於落雁穀時,才稍有失利,但是在大青河,我軍使樾寇常勝將軍玉旒雲也铩羽而歸——這不是勝利麼?所以,楚樾之戰,一直以來就是以我楚國的勝利居多,將軍怎麼會覺得我軍屢戰屢敗呢?”
這一辯十分巧妙,顯然是以勝利的回合來計算的,要以戰爭的規模和影響來說,樾國應該是勝者——十六年前樾軍一直攻到楚國京城,楚國元氣大傷,後來趁著樾國內亂收複失地,都是對十六年前那一仗的“善後”;“落雁穀”算是楚國多年來第一次度過大青河企圖借支援馘國為名向樾國報複,誰知損兵折將大敗而歸,所謂“稍有失利”,實際是被樾軍以少勝多;至於大青河,玉旒雲雖然引為奇恥大辱,但兩軍傷亡也相當,樾國侵楚不成,楚國也沒能把敵人徹底消滅,說是“平手”才更貼切。公孫天成這樣說,完全是“砌詞狡辯”,玉旒雲暗暗冷笑:這老頭兒,可真能耍嘴皮子!
但公孫天成還沒有說完,又接著道:“至於我軍為何一定能勝樾軍,在下看來原因至少有三。第一,戰有義,有不義。凡燒殺搶掠,侵略他人的,是為不義;而保衛家園,維護社稷的,是為義。天下豈有不義勝義乎?即使一天一月一年不見分曉,五年十年,世事總會按照天理而發展。第二,樾軍人心不齊。想樾國本是小國,自己能有多少人口?能有多少兵力?現在每戰即號稱十數萬甚至數十萬大軍,從何而來?皆是其踐踏北方之時從各國收編所得。想這些士兵,自己國家已被樾人所滅,卻要他們替樾人賣命,他們會樂意麼?況且,樾國剛剛占領北方諸國,各地統治還不穩固,為防地方做亂,樾國皇帝必須派信得過的軍隊——也即原本由樾人組成的軍隊駐紮各地,以防不測,這樣一來,參加遠征的樾人減少,而新降之人增多,怎麼會同心合一?”
講到第一條時,玉旒雲倒還不以為意,但聽到第二條,就不覺有些心驚:她素倚仗石夢泉,而石夢泉率的都是親軍,沒有一個是從馘國、鄭國或鐋國俘虜來的,而彆人的帳下如何……簡直不敢想象!
這老家夥!她心想,難怪大青河之戰我會栽在他的手裡!不知他第三條理由是什麼?
於是屏息細聽,而這一下,不由被氣得半死。隻聽公孫天成說道:“玉旒雲是一介女流,牡雞司晨,豈是國家興盛之兆?”
若是在楚國,滿朝文武恐怕要哈哈大笑,即使是在樾國,大家忌憚玉旒雲位高權重,聽了此語,也會竊笑不已,但沒想到西瑤的這些官員,卻很不以為意,甚至有人說道:“女人怎麼啦?戰士不是娘生的麼?不要聽娘的話麼?皇上還要聽太後的話呢!”
公孫天成不禁一愕。而玉旒雲則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過那本楚人所著的有關西瑤風物的書,裡麵頗為鄙夷地提到西瑤有些部族以女子為族長,家中也以女人為一家之首,外祖母、母親和女兒操持家中一切,男人平時要和母親及姊妹住,隻有到了夜晚才去妻子的家中。楚人稱此種部族為“女兒國”,以為這行為野蠻至極,遲早會受到老天的懲罰,但是西瑤人渾不在意。雖然現在是莽族統一各部而建國,但大臣中各族人都有,方才那發言的也許就是來自這樣的“女兒國”。
自以為聰明的老家夥,這次可說錯話啦!她拚命忍著不要笑出聲來。石夢泉不明就裡,一再用眼神問其原委,但是情勢所迫,她可不能把這可笑之事原原本本地說給摯友聽。
公孫天成雖然早年曾遊曆到西瑤,但是顯然不知這“女兒國”的典故,所以並不理解眾人的態度,不過,他也不能在此問題上糾纏下去,隻道:“諸位大人、將軍,在下請問,若今日樾人打到天江邊,你們當如何?”
“自然是讓他們有來無回。”一人回答。
“好。”公孫天成道,“可是諸位有沒有想過,當樾人打到天江邊時,說明我楚國全境已經被其占領,到時整個楚國就成為他們的後方,天江流域的糧食可以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他們的軍營。是等到那個時候貴國勢單力孤,獨自對抗他們容易呢,還是現在和我國聯手,給樾寇一個教訓,讓他們永遠不敢再過大青河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答不上話來。
公孫天成道:“現在玉旒雲剛剛在大青河受挫,兵權被削,正是我們兩國締結盟約並商討抗賊大計的好時機。至於什麼興修水利、開墾荒地,這些都不是迫在眉睫——等我們兩國取得了勝利,再一步一步做這些事也不遲,何苦現在辛辛苦苦建了工程,再讓其遭受戰火的摧殘?”
把我當成了燒殺劫掠的蠻族麼!玉旒雲撇了撇嘴,暗想:算啦,再這樣聽下去也沒有意思,無非是大家在這裡扯皮罷了。我國有劉子飛等一乾人,楚國有冷千山那一夥兒,西瑤有這樣一批也不足為奇,英雄之所以成為英雄,霸主之所以成為霸主,就是因為庸才和蠢材太多了。
恐怕耽擱久了終究要被那張公公發覺,她輕輕招呼石夢泉轉身下樓。不過才一舉步,心中又忽然一動:我們在這裡也呆了不少時間了,為什麼張公公一直沒有來?為什麼說在妙粹閣請客,裡麵卻沒有酒席?如果是搞錯了地方,為什麼偏偏撞上公孫天成和一班大臣在這裡議盟?又為什麼,恰恰在走到門口時,會有一個小太監來把那張公公叫走?讓貴客自己亂轉,這是哪裡來的規矩?
疑問一個接一個湧上心頭:莫非,這是故意的?念頭像是雷電,喀嚓一下撕裂漆黑的夜空,這便撥開了心中的迷霧:不錯,這是故意的——先把他們穩在引玉齋耽擱住,好有時間安排這群人和公孫天成到妙粹閣,然後讓張公公來帶玉、石二人來撞破……
可這是為了什麼?這不是顯示他們並無結盟的誠心麼?她皺著眉頭,突然明白了過來:做生意的為了讓人相信自己的貨好,常雇三五個“托兒”假裝買家,在一邊爭相搶購。西瑤的奸商將此用在聯橫合縱之上——樾國使節來到西瑤議盟,皇帝、太子都避而不見,卻先演一場“公孫天成苦求西瑤與楚結盟”的好戲,以顯西瑤身價不匪!若是玉、石二人買了帳,則西瑤可以漫天要價,大談條件,若是不買帳,正可同公孫天成假戲真做,結起盟來……
哼!玉旒雲無聲地冷笑,身子微微顫抖:果然是奸商!果然是奸商!
石夢泉雖然在戰場上智謀過人,但是心計並不深,雖然隱隱感覺這事有些蹊蹺,但還沒有想到玉旒雲的結論。他隻是擔心西瑤和楚國既然已有盟書,恐怕盟約早成,隻在商議細節而已,那玉旒雲和他不啻身在虎穴,危險萬分。他惟恐有什麼人埋伏在附近將要對玉旒雲不利,所以左右張望,渾身每一根弦都繃緊了。
兩人下得樓來,依然不見那張公公的影子。玉旒雲想:方才那一出不過是一場大戲中的一幕而已,西瑤人想是已經計劃好了全部情節,隻等著她一步步被牽著鼻子走。也罷!就看看你們還有什麼花樣!
便走出妙粹閣來,回到那一片血紅的花海。
“大人,你看這……”
石夢泉才說一句,就被打斷了。“不要著急。”玉旒雲道,“既然說了有接風宴,就一定有。不怕他們不來請罪,說剛才弄錯了地方。哼!”
才講著,果然看到抄手遊廊邊上有一個宮女在閃縮窺人。注意到玉旒雲的目光,這姑娘立刻轉過身去,假裝在踢踺子。
哈!她就是下一個指路人吧?是想要做成偶然被我們撞見的樣子?玉旒雲想:要演這樣一場精彩好戲,卻不花工夫找幾個出色的戲子來。演得如此蹩腳,還想要我上當麼?
她便站著不動,看那宮女如何應對。
果然,這姑娘踢了一會毽子,卻不見玉、石二人走過去,忍不住悄悄回頭來看。一迎上玉旒雲的目光,便又立刻轉回去踢她的毽子了。
唉,罷了,玉旒雲想,你們沒那個本事,要靠我來配合配合。於是,輕輕一笑,負著手朝那宮女走了過去。
誰知,才走到跟前,卻聽一個女聲喝道:“是誰在那裡?”隻見抄手遊廊裡也有幾個人走了過來。當他們走出屋簷的陰影時,玉、石二人看見是三五個太監宮女簇擁著一個妙齡女子。那女子生了一張鵝蛋臉,兩彎籠煙眉,一雙含情目,比起玉朝霧皇後還要美麗三分,隻是,麵上帶著說不出的哀愁之氣,雖然頭上也有銀鳳簪金步搖,但衣裙卻是素白的,白底鏽白花,好像是在戴孝一般。
好美的人兒!是誰?
“是什麼人在那裡?”一個太監道,“王妃娘娘問話,為什麼不答?”
“是,是……”那個踢毽子的小宮女道,“回娘娘的話,他們是太子爺的客人,從……從樾國來的。”
玉旒雲和石夢泉等不及她哆哆嗦嗦地介紹,就各自上前通報了姓名。這年輕的王妃微微笑了笑,目光在玉旒雲臉上多停留了片刻,道:“原來是玉大人和石將軍,我也聽說二位。”又問那宮女:“既然太子有客人,他人呢?我也要找他呢!”
“太子爺他……”那宮女好像有難言之隱,不敢說。
太監就“哼”了一聲,道:“你們張公公是怎麼調教人的?主子問話竟然支支吾吾的?”
“我說……我說……”那宮女嚇得“撲通”跪下,“太子爺……他在綠窗小築……好幾天沒回來了……”
那王妃的麵色立刻就變了,好像要暈倒一般,宮女太監嚇得七手八腳來扶,但她卻擺擺手:“我沒事。既然你們知道太子在哪兒,又知道有客人在等著他,怎麼不去找他回來?”
宮女結巴道:“奴婢……奴婢不敢哪……太子每次去綠窗小築,都是不許人去打擾的……上次連萬歲爺發火,也沒能把他叫回來……奴婢……”
“算了。”王妃打斷她,那語調幽幽的,仿佛歎息,“他……唉……隨他吧,誰能管得著他呢?玉大人、石將軍,真是讓你們見笑了。”
“哪裡,哪裡!”玉旒雲客套著,卻想:這綠窗小築是個什麼地方?這王妃又是哪位王爺的妃子?還是武德帝的後宮?她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也是這出戲的一部分?但是為什麼這個宮女會如此慌張呢?
“那你們現在打算如何待客?”王妃問那宮女,“難道就讓兩位大人在這裡耗著麼?”
“啊……張公公準備了酒席。”宮女道,“奴婢……奴婢就是來請兩位大人過去的。”
“酒席在哪裡?”王妃又問。
“在……在寄水軒。”宮女回答。
“哦,那正好。”王妃道,“我來找太子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上次跟他說好,寄水軒的白曼佗羅我很喜歡,想要一盆回去,他也答應了,我去拿了就好。”
宮女訥訥的:“哦,哦……”前邊帶路,王妃就請玉、石二人同行。
眾人一起從那血紅的花叢中穿過,這時靠近了,可以將那花看得十分清楚,原來一根莖上有五六朵小花攢成球狀,花瓣細長,而蕊絲更長,這才似的它形似菊花。
可真是燦爛啊!玉旒雲被這色彩所吸引,忍不住伸手去摸。
“大人,不可!”王妃喝止,“千萬不要摘石蒜花。”
原來這叫石蒜花。玉旒雲道:“為什麼不能摘?”
王妃道:“這花又叫奢靡花,也叫曼珠沙華,佛家所說的彼岸花。傳說連接著人間和冥界,是黃泉路上的唯一風景。”
可傳說可真夠陰森的。玉旒雲雖然縮回了手來,但還是笑道:“傳說而已。這裡又不是黃泉路,不也開滿了石蒜花嗎?”
王妃微笑著點點頭:“大人說的沒錯,傳說是傳說。不過,這花碰不得實在因為它是有毒的,毒性雖然不是很厲害,但對身體總不好。玉大人是太子殿下的貴客,萬一有什麼損傷就不好了。”
“原來是這樣。”玉旒雲道,“多謝王妃提醒。”想了想,又問:“既然有毒,且傳說又不怎麼吉利,何以在太子府中要種植如許多石蒜花呢?”
王妃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啊。是先夫很喜歡,叫花匠栽種的。本來隻有一兩株,結果不經意就成了滿園。”
原來她是個寡婦,玉旒雲想,不知她的丈夫是誰?
王妃已經猜出了客人的疑問,微笑道:“是我失禮了,還沒有介紹自己。我姓穆,先夫是太子的哥哥,去世之後就追封為晉王。”
段青錚!原來是他!
“先夫曾說,這花十分有意思,長葉子的時候不開花,開花的時候絕對看不見葉子……”王妃的神情有些淒楚,“就好像人世間的許多……啊,說這些做什麼。前邊就到寄水軒了,大人請。”
“請——”玉旒雲讓她先走,自己和石夢泉在後。她心裡就想起方才引玉齋中段青錚的侍女圖來——“花莫見,葉莫見,到時為彼岸,過處即前生。”這可不就是說的石蒜花麼?再仔細一回想畫中女子的容貌,可不和這穆氏王妃一般無二?
“夢泉,”她喚摯友,“你看這王妃是不是那畫中人?”
石夢泉望了望,那紅花環抱中,王妃雖然隻有一個背影,但是意境就和畫裡一模一樣。那麼畫裡那個神秘的男子又是誰呢?莫非是段青錚自己?他們夫妻二人陰陽永隔,到的確很符合那“花莫見,葉莫見”的詩意啊!
思念間,已經到了寄水軒,坐落在池塘邊,楊柳低垂,將花海阻隔在外,全然另一番風景。張公公果然在那裡等著,看到一行人就迎了上來:“娘娘,您怎麼也來了?”
穆氏自然說是來拿曼佗羅花的。
張公公道:“這點小事,還勞娘娘大駕親自跑一趟?誰邊差人來說一聲,奴才就給您送過去啦。還是身邊的奴才們叫您不放心哪?”
穆氏淡淡一笑:“種花的事一向都是我親自動手的。反正我也閒著沒事兒,就過來一趟了。”
張公公哈腰道:“既然如此,王妃請隨便選。”
穆氏點點頭,向玉、石二人告了失陪,就上寄水軒後麵選花去了。
張公公這才來向玉、石二人招呼:“哎呀,玉大人,石將軍,奴才實在該死,剛才竟然弄錯了宴會的地點。本來是要立刻請罪的,又被彆的事耽擱了——齡兒這丫頭找著您二位還順利麼?”
“順利。”玉旒雲注意著他的表情,“我們進妙粹閣一看,不像是有宴會的樣子,就出來了。正好看到這位宮女,又遇上了王妃。”
“哦……”張公公也仔細觀察著玉旒雲的神色,似乎是想知道她有沒有撞到妙粹閣樓上的那一幕。但玉旒雲偏偏就不動聲色,叫他好不心焦。最後隻好道:“兩位……請,請上席吧。”
“好。”玉旒雲道,“不過公公,方才……方才我聽這位宮女說,太子殿下在綠窗小築,而且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這是真的麼?”
“這……”
張公公還不及回答,玉旒雲又接著問:“太子今天會回來麼?”
“可……可說不準。”張公公道,“兩位大人可得體諒奴才……不是存心欺瞞二位……太子的脾氣很古怪。他其實一年中能有大半時間都住在綠窗小築,既不回府也不上朝,連皇上也拿他沒辦法。”
“綠窗小築是個什麼地方?”石夢泉忍不住問。
“是……”張公公麵露難色,“是個……是個戲園子。”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戲園子”是個委婉的說法,綠窗小築大概是家妓院。玉、石二人都不禁有些驚訝。
張公公忙道:“不過,太子爺知道二位近日就會來,早已交代奴才們準備迎接了。方才奴才也叫人送信到綠窗小築去,太子殿下應該就快回來了。二位何不先用點酒菜,省得太子回來怪罪奴才們怠慢二位貴客?”
“酒菜是一定要用的。”玉旒雲笑道,“你們西瑤菜肴風味獨特,我們很喜歡啊。”說著走進了寄水軒中,見那裡隻備了一張小桌,兩把椅子,顯然就沒有預備段青鋒的位子。
石夢泉看一桌的酒菜模樣誘人,但生怕西瑤人存心不良在菜裡下藥,不過他很快又發現這種擔心全然多餘——桌上的全副餐具都是純銀打造。銀遇毒則發黑。現在看滿桌燦燦輝光,怎麼可能有毒呢?
玉旒雲道:“好香,不知那個是什麼?”
張公公看她指著一盤菜,就答道:“這是米豆腐,隻有西瑤才有,大人真有眼光。”
而與此同時,石夢泉就搶先夾了一筷子——若什麼都不吃,顯得畏首畏尾,難免被人笑話,所以非吃不可。但是,若有什麼不可察覺的詭計,就由他來擔當。
玉旒雲明白他的心思,既關切又擔憂,還略略有些責備:你真是衝動啊,不是說好了不丟下我一個人嗎?本來若有危險,我該陪你,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能。你要知道。
石夢泉完全能讀懂她是眼神,隻微微一笑。
玉旒雲也就笑道:“看來真是好吃,石將軍都等不及了!”
“過獎,過獎。”張公公陪笑。
但是玉、石二人就隻動了那一筷子,其他的,一點兒也沒有吃。張公公便什麼也不能做,隻得依舊陪著笑。
沒多時,見穆氏從後麵出來了,她懷裡抱著一盆花,濃濃的綠葉中一朵純白,形似漏鬥,散發出淡淡的麝香味。
張公公忙搭訕上前去:“娘娘選好了麼?嘖嘖,還是娘娘有眼光,奴才看那些花,都看不出區彆來。”
穆氏淺淺一笑,道:“太子還不回來?這叫什麼接風宴呢?唉,玉大人、石將軍,我替太子向二位先賠了罪。”說著,微微欠身行禮。
“哎,這怎麼敢當呢!”玉旒雲趕緊起身離席,“其實太子有他的事要忙,趕不及回來喝酒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去綠窗小築找他嘛,也是一樣的。”
“玉大人,這……”張公公搖著手,“這不大好吧……”
“有什麼關係?”玉旒雲笑道,“反正我們到西瑤來遊山玩水,美酒也喝了,佳肴也嘗了,王府也參觀了,這戲園子,去一去也無傷大雅。”
“可是,這,這……”張公公結巴著要阻止。
玉旒雲心裡便是一聲冷笑:段青鋒,我陪你唱這出鬨劇已經太久了,現在該換你陪陪我了!
“彆‘可是’了。”她對張公公道,“也許我們還能把太子殿下給你帶回來呢!夢泉,我們和王妃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