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堅利的箭!玉旒雲暗驚。同石夢泉交換了一個眼色:從白虹峽的飛索就可以看出西瑤冶鐵技術十分發達,原來用在兵器上是如此厲害!若用這樣的鐵來鑄造樾軍的那種箭,什麼盔甲盾牌,何在話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趙王真有眼光。
雖然大開眼界,但是麵上不能顯露。玉旒雲把鑄鐵的工藝先撇開不問,隻道:“那麼趙王想要的第二件東西是什麼?”
“火器。”段青鋒這一次並沒有拿出實物來。
“火器?是那種藩國火槍麼?”玉旒雲和石夢泉都見過,曾有人從樾國西方的穿越沙漠帶各種稀奇之物來到西京,火槍在貴族子弟中風靡一時。不過,雖然號稱射程能有百丈,但實際在三十丈之外命中率為零。而且,每發一次又需要重新裝彈,十分費時。遇到精良的騎兵對手,若一發不中,不等第二次射擊,敵人早就殺到跟前了。所以,雖然貴族子弟中有拿這藩國玩意兒做裝飾的,軍隊卻不曾配備。
段青鋒搖了搖頭:“不是火槍,是火炮。就是把火槍放大,將其原理應用到投石機上。命中率和殺傷力自然大大提高。”
玉旒雲於火槍的原理也不甚明了,卻知火藥威力巨大,可以用來開山采礦,石夢泉也曾經企圖用火藥炸毀遠平城。隻不過,要如何用到投石機上?火槍中才有多少火藥,已經使人難以控製,放大之後要多少人才能操縱?會不會把石彈炸得粉碎傷了自己人?
段青鋒道:“兩位如果有雅興,改日我可以帶你們去見識見識。”
玉旒雲依然不顯露出感興趣的樣子,隻是暗想:趙王急著要裝備軍隊,看來是政變不成就要兵變了,還好從段氏這裡得到了消息,否則真遇上什麼威力無敵的火炮,還不知要如何對付呢。再往深一層想:趙王老奸巨滑,經營了這許多年,哪怕沒有新的兵器,雙方交手自己也不見得有十成的勝算。何況,一旦和趙王在國內動武,楚國就要有機可乘了。
“趙王爺向你們要兩樣東西,他又承諾你們兩樣好處。”玉旒雲道,“而且他所承諾的好處就算是被他當上了皇帝也不會變卦。這交易我看挺公平的,何以殿下要舍棄趙王轉而找上我們?”
段青鋒將兩枚箭頭都放在掌心裡把玩著:“與趙王談交易的是我父王,他是個吃齋念佛的人,修煉了一輩子,就是為了戒除‘貪嗔癡慢疑’。依我看,他的確快得道了,兩件這麼厲害的東西就換了一個聲名和一點錢財。我不同,我不是善男信女,我比他貪心。”
“那麼殿下想要換些什麼?”
“西狄、東夷、南蠻、北戎。”段青鋒道,“中原人眼中我們西瑤和你們樾人都是不入流的野蠻人,就算是名義上承認了我們又如何?我不要那個名聲,我也不要那一點點銀子,我要……我要的東西恐怕和玉大人也差不多吧?”
“哦?”玉旒雲聽段青鋒的口氣,是想要成為一方霸主,而且要甩掉蠻夷的帽子,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天朝上國。她心中暗暗冷笑:什麼叫“差不多”?你以為我想要的是什麼?自作聰明的家夥。她不動聲色,仿佛在研究茶杯上的花紋:“這話你怎麼不和趙王說?令尊雖然已經和他談好了條件,但是又不是不能修改。你再多加點好處給他,他自然也會多加點好處給你,未見得他不能助你完成心願。”
“在趙王眼中,我們西瑤人對他還有什麼旁的用處呢?”段青鋒道,“誠然,我們有兵,陸軍、水師兼備。不過對趙王爺有什麼直接的用處?是幫他到漠北去作戰,還是幫他發動兵變?恐怕兩樣他都用不著我們。我西瑤兵隊的優勢隻在樾、楚之爭中才能顯現。也許,趙王有朝一日打算伐楚,會找我再結盟約。但是那個時候,天下形勢如何,誰能估計得到?依我之見,西瑤要逐鹿中原,時機就在此刻。我們要介入樾、楚之爭,當然就是和玉大人直接會晤好些。”
樾、楚之爭由來已久,石夢泉想,而玉旒雲正式掛帥領兵也不過才一年多時間,其中與楚國征戰隻兩次。但是曾幾何時,人們一提到兩國爭端就立刻想到玉旒雲了呢?
“就是說,殿下想和我聯手攻打楚國?”玉旒雲戳破那層窗紙。
“大人意下如何?”
“哼,”玉旒雲冷冷一笑,“當然是好的。不過,我這人也不是善男信女,‘貪嗔癡慢疑’樣樣都有。我很怕彆人在背後捅我刀子——殿下要和我結盟,須得拿出些誠意來。”
段青鋒失笑道:“怎麼?你方才說要‘試貨’也試過了,這還不算有誠意麼?”
玉旒雲笑了笑,將茶杯放下:“我怎麼知道旁人沒有試過貨呢?殿下府裡的那場好戲,會不會假戲真做,除了殿下,又有誰知道?”
玉旒雲多疑是出了名的,但百聞不如一見,段青鋒這才算是領教了。他怔了怔,忽然哈哈笑道:“果然,除了我,誰也不知道。大人請稍等。”
他站起身來,出門不知吩咐了什麼人幾句話。未多時,聽人在門上輕輕叩了三下,接著,有十個家奴打扮的人魚貫而入。他們高矮胖瘦不一,進房就分左右兩邊站好,左邊的或籠袖或拈須,一派文士之氣,右邊的人或叉腰或摩拳,滿是武人之風。玉、石二人先覺得莫名其妙,但隨後就反應了過來——這十個不就是他們在妙粹閣中見到的那群和公孫天成辯論的西瑤文武大臣麼?
玉旒雲皺著眉頭,看看段青鋒又搞什麼花樣。
段青鋒直是笑:“我喜歡的事很多,不過演戲是心頭最愛。綠窗小築上上下下每天都陪著我演。偶爾回到了家裡,為怕悶的慌也得找些人陪我消遣才是——這些家奴就是我訓練了在府中演戲的。兩位看他們今天的表現還不錯吧?”
玉旒雲眉頭擰成個結:真真假假,誰知道這一次說的是不是實情?
段青鋒似乎正要利用她的疑心病重來使她耗費心力,以報方才舌戰失利之仇。等了片刻,他才道:“來,你們幾個,上次怎麼扮乞丐哄我父王的?演一次給兩位大人看——可要拿出真本事!”
“是。”那些人齊聲答應。話音才落,儀表堂堂的文官全都形容委頓,氣宇軒昂的武將個個彎腰駝背,有的閉上一目,成了獨眼龍,有的一腳高一腳低,成了跛子,有的口角流涎,有的雙手打顫,七嘴八舌的都唱起了《蓮花落》來。其中一個上來拉玉旒雲的袖子,道:“行行好吧,這位公子……”雖然他衣衫乾淨,但玉旒雲還是仿佛被一個渾身汙穢的乞丐拉住一樣,立刻閃身避讓。石夢泉則是害怕這一拉暗藏了什麼後著,所以一步搶上,擋在兩人中間,同時劈手朝那人的腕子上切去。
“哎,石將軍——”段青鋒袖子輕輕一拂,將那“乞丐”推開一旁,“隻不過是演戲嘛,你就當真了?我訓練他們不易,要是被你弄成缺胳膊少腿兒的,可不心疼死人了?
石夢泉愣了愣:看來這些人真的是他的家奴了?
玉旒雲也想:假若是叫朝廷大臣假扮家奴,或許可以糊弄過去,但是讓他們扮演乞丐,那是困難至極的。所以這些人應該確實就是段家的戲子,不過萬一……她想起了門口那“誰為袖手旁觀客,我亦逢場作戲人”的對聯,現在再來看這副對聯,和這一鍋糨糊似的的情形真是再貼切不過了。罷了罷了,她不能再在這問題上和段青鋒糾纏下去,否則會被這荒唐的王子給氣死。因道:“殿下讓家奴去見楚國使節,不知讓什麼人來見我?”
“當然是需要參與議盟的官員。”段青鋒一擺手,那十個家奴立即斂容正色,疾步退出房去,而同時,外麵又有六個人走了進來,都是三十來歲的年紀,雖然穿著便裝,但是一進門,就齊向段青鋒行禮,看架勢與氣度,應該是能夠立身朝堂的四品以上官員——或者,又是一群訓練有素的戲子。
“這位是水師白龍營督統梁鼎。”段青鋒指著一個人介紹道,“這位是水師黑龍營督統姚益,那一位是工部汪必達侍郎,掌軍需司——那火炮如何製造,箭頭如何鑄煉,都是汪侍郎的管轄。這一位……”他又接著一一指點過去,餘下的三個分彆的戶部柳成舟侍郎、兵部華其書侍郎和禮部關和侍郎。“玉大人或許又要懷疑這是不是戲子假扮的。”段青鋒道,“不過沒關係。梁督統和姚督統都是軍中的好手,可以和石將軍切磋一下——我雖訓練戲子,可沒下那麼大本錢教他們武功啊。嗬嗬!”
“不用了。”玉旒雲沒有功夫陪他胡鬨——他敢叫她試,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她才不要讓石夢泉像個小醜似的被人耍——若真要下下段青鋒的麵子,她可以叫這兩位督統自己切磋一下。不過,結盟是件大事,憑意氣逞一時之快,得不了任何的好處。“太子殿下是有備而來,人都請齊了,估計條件也都擬好了吧?就不用再浪費時間了,直接說個清楚吧。”
段青鋒笑道:“大人如此爽快,正和我心意。”他朝那禮部的關和使了個眼色,後者就取出一卷帛書來。
玉旒雲接過草草地讀了一遍,那上麵一條一條寫得很清楚:西瑤決不支持趙王篡位,願將煉鐵和製造火炮的技術傳授給樾人,並且,願意出兵幫助樾軍夾擊楚人。作為交換,樾軍滅楚之後,西瑤要分得楚國一半土地與人口。兩國當以楚國的雲嶺和漢河為界,分南北而治。
嗬!玉旒雲飛快地看了石夢泉一眼,對西瑤人的嘲諷和厭惡儘在其中:仗還沒打就先要分割天下了!
隻不過,反正是分割楚國,這種慷他人之慨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到真正打下楚國之時,天下是何形勢還說不準呢!玉旒雲想道:你們既拿個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來叫我許諾,我就許給你們便是!
當下,她哈哈大笑:“難怪太子殿下喜歡爽快的人,原來你自己做事就是這樣利索。我看這盟書沒有什麼不妥,且拿了文房四寶來,這就簽字用印吧!”
段青鋒嘴裡說喜歡人“爽快”,但並未料到玉旒雲會“爽快”至斯。他專程把這些文武官員請來,就是為了防備玉、石二人提出種種問題,多幾個人也好應對。豈料這以疑心病重而聞名於世的驚雷大將軍竟然連半個問題也沒提,就直接要求簽字用印……他當真喜出望外,愣了愣,才道:“文房四寶早就準備好了。大人請——”從茶幾下抽出一個托盤來,上麵正是筆墨和印泥。
關和以禮部侍郎之尊親自磨墨。西瑤的眾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玉旒雲,蘸墨,掭筆,簽名,生怕一個不小心叫她玩出了什麼詭計,又怕她會突然變卦。不過玉旒雲沒有絲毫的猶豫,簽了名,又立刻拿出印章來。眾人的眼睛瞪得更圓了,石夢泉也在邊上想低聲提醒:如此大事,還是應該三思而後行。可是,箭在弦上,他能如何呢?
大家各有各的心事,都屏息靜默。而這時,門外傳來“篤篤篤”三聲響,就顯得分外清晰。西瑤眾人都好像突然受了驚嚇似的,幾乎是同聲喝道:“誰?”
外麵敲門的人從容自若:“楚國使節公孫天成拜見西瑤世子殿下。”
公孫天成?玉、石二人也吃了一驚:他怎麼也到綠窗小築來了?玉旒雲立刻橫了段青鋒一眼:恐怕這又是他的戲?
“我在這裡尋歡作樂。”段青鋒道,“公孫先生莫非也有雅興麼?”
公孫天成笑道:“尋歡作樂,老朽的年紀稍嫌大了些。不過,既然已經來了,就是懷著舍命陪君子之心啊!”說著,也不等段青鋒同意,徑自推門而入。一時間,屋裡所有人都怔在原地。
玉、石二人和公孫天成碰麵這算是第三次,不過光明正大地麵對麵還是頭一回。玉旒雲將懸在半空的印章收了回去,兩手負在身後,眯起眼睛看著對手。石夢泉知道,她在他的手上吃過虧,越是如此,她才越會顯出這種傲氣來。
公孫天成看到屋裡的情形並沒有絲毫的吃驚,顯然是早就料到了,隻微微一笑,朝眾人抱了個團揖,道:“世子殿下,諸位大人,老朽有禮了。”
眾人都是怔怔的,先看段青鋒如何反應。隻見他將案上的盟書抽起,卷好,才說道:“公孫先生既然是要陪我尋歡作樂的,那就請先寬坐,姑娘們少時就到。”
公孫天成笑道:“好,好。”但並不坐,而是朝玉、石二人走了過去,到跟前,誇張地做出個吃驚的表情:“咦?這兩位是真的玉大人和石將軍,還是段世子的手下?”
玉旒雲冷冷一笑:段青鋒這假做真時真亦假,實在是讓人難以辨彆。此時硬說他們是段青鋒雇來的戲子而非敵國高官,當然是一種推脫之法。隻不過,公孫天成這老狐狸既然能追到綠窗小築來,應該也猜到段氏腳踩兩隻船的打算,與其挖空心思地妄想去把他蒙在鼓裡,還不如就順著他,看看有何變化。因道:“先生你說我是真是假?而先生自己究竟真的楚國使節呢,還是又一個太子府的家奴?”
公孫天成拈須道:“嗬嗬,這一問倒有意思。是啊,我說我是什麼人,誰又能證明呢?是是非非非亦是,真真假假假即真。哈哈!”
玉旒雲沒有接他的話茬兒。
公孫天成道:“不管是真是假,遇在一起就是緣分。不知兩位在這裡陪世子做什麼?莫非也是尋歡作樂麼?”
“先生說呢?”玉旒雲冷笑,“你來陪太子做什麼,我們就來陪太子做什麼。”她聽公孫天成口口聲聲稱呼段青鋒為“世子”,那就是還將西瑤當成楚國屬國的叫法,她就偏偏要把“太子”兩個字掛在嘴邊。
公孫天成嗬嗬笑道:“哦?那看來兩位果然是和老朽一樣,是來給段世子找樂子的……兩位覺得段世子的戲做得如何?”
玉旒雲道:“太子殿下的戲寫的真是離奇曲折,時時山窮水複,又處處柳暗花明,實在叫人無法猜測其變化。不過好戲也要有好戲子。公孫先生方才在妙粹閣裡,究竟是戲假情真還是假戲真做?總之是精彩得很哪!”
公孫天成知道她是在挖苦自己,卻不生氣,道:“段世子的戲向來都寫得精彩。老朽有幸,中秋佳節那天在涼城六合居中看過一次段世子的戲,可真是與眾不同啊。”
玉旒雲雖然知道那戲是有人搞鬼,但是一直猜想大概是楚國內部主戰主和兩派為了自相殘殺所做,從來沒有懷疑到段青鋒的頭上。不過,現在聯係段氏所作所為,那出鬨劇連削帶打,還真像是他行事的作風。可惡!她咬著嘴唇,忍不住瞪了段青鋒一眼——她並不是氣這個人把自己編成小醜,而是惱火自己被他算計。在臨淵的這一日,已經被他當成猴子一樣耍來耍去,不想,其實這場猴戲早在涼城就上演了——也許,段青鋒看來,早在西京就開場了!
她的眼神如此冰冷刺骨,段青鋒雖然也會顯露出桀驁之姿,但是總還帶著一種王孫公子的做作——便像有些文人為賦新詞強說愁似的。但玉旒雲這種鋒利而狠毒的眼神是如此自然,就像她整個人就是一個鑄煉著怨恨的熔爐,每一絲每一毫的流露都理所當然地會傷人。除了像石夢泉這種和她親密無間的夥伴,其他人一旦見到她冷下臉來,就會把她所有談笑風生的表情全都忘記——段青鋒這時就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不自覺地分辯道:“那出戲……其實……”
還未說出個所以然,已被公孫天成笑著打斷了:“那出戲其實段世子可花了不少心機呢。他自己都不惜扮成店小二,在六和居裡被人呼來喝去了許久。更讓人拍案叫絕的是,他找了兩個酷肖玉旒雲和石夢泉的人,混在看客之中,故意引得冷將軍和他們發生了爭執,後來全國通緝他們……當時老朽還想,如果全國通緝玉旒雲,那豈不是要引發大恐慌?還好段世子體恤,將內情相告,我們才知道遇上的隻是戲子……哎,那戲子莫非就是你們兩位麼?”
無論怎麼回答都占不了口舌上的便宜。玉旒雲也不想占口舌上的便宜,所以隻沉著臉分析目下的情形:如果公孫天成所說的是真的,段青鋒當日正在涼城,後來又去澄清“內情”,想來早就和楚國的各級官員會晤過了。那麼,他找了公孫天成來,就決不是想“自抬身價”,而是確實有兩頭結盟,兩邊得利,然後作壁上觀的打算。那麼,現在的方略就要改變,須得極力破壞楚國和西瑤的關係,這樣,即使西瑤不和樾國結盟,也不能和楚國聯手。
想著,她道:“哦?有這種事?那可真是有趣極了。太子殿下到我國來時曾經假扮成侍從,但好歹我們也將他請到四海閣中招待。你們楚人這是什麼待客之道?不過,就算是知道了太子的真實身份,也隻會把他請進夷館吧?”
公孫天成笑道:“西瑤與我楚國本是一家,自家親戚來訪,怎麼會住夷館呢?當然是請進皇宮,設家宴款待。我國太子平易近人,又喜歡結交年輕的朋友,看到了段世子,那可不就像見到了自家兄弟一般?說不定要留段世子在東宮聯床夜話呢——夷館這種地方,大概玉大人和石將軍來了,住那裡正合適。”
玉旒雲想,我到楚國豈要住夷館?下一次再去,直接將我的大旗插到皇宮的大殿之上!這話卻不能出口,隻道:“哦?果真親如自家兄弟麼?我怎麼覺著好像是嫡出的待那庶出的,凡是出力不討好的事,都叫那庶出的去做,到頭來,卻連名分也不肯給人家。”
這比喻很精辟,段青鋒所帶來的六個官員無不露出讚同之色。
玉旒雲看了看段青鋒:你還有什麼後話?要怎麼演下去?
段青鋒鐵青著一張臉,看來他精心策劃的一出戲已經完全偏離了計劃,幾乎要失控了。“姑娘們呢?”他朝門外呼道,“人都不見,怎麼尋歡作樂呀?”
公孫天成輕輕笑:“世子殿下叫了多少位歌妓來?是不是人人有份哪?”
段青鋒隻是想岔開話題,好爭取些時間來尋找對策,便胡亂應道:“自然,莫非公孫先生想要兩位不成?”
公孫天成搖手:“非也,非也,老朽一位也用不著,隻的擔心外麵還有許多位大人會沒有美人陪伴呢!”
還有許多位?眾人都吃了一驚,不知他是何意。公孫天成的臉上有一種老辣的笑意,走到門口,道:“諸位大人,請現身吧!”
他話音落下,隻見門外一個跟一個走進來好幾位五、六十歲的老臣,滿麵都是既驚愕又氣憤的神情。當先一個胡須灰白的老者望頂段青鋒,道:“殿下!老臣素以為殿下隻是流連風月之地,做些難登大雅之堂的事,不料竟有如此……如此禍國殃民之舉!老臣心痛啊!”說時,兩行濁淚已淌了下來。
段青鋒麵上一陣紅一陣白:“老師,這……”
那老者道:“殿下不必再找什麼借口來欺瞞我們了。玉大人和石將軍就站在我們麵前,公孫先生也在這裡。您私自給楚國的盟書,臣等都看了。違背祖宗教訓,殿下難道不曉得厲害麼?”
段青鋒在老師的麵前,一時詞窮。
兵部侍郎華其書道:“話可不能這麼說。祖宗的教訓隻是針對當年的情形,現在天下形勢不同了,怎麼可以墨守成規?”
“放肆!”那老者一聲斷喝,“你們這些人陪在太子身邊,本來應該好好輔佐他,見他有錯要及時提醒,現在非但跟他一起瘋,你們還慫恿著他瘋,到底是何居心?”
“什麼居心?”黑龍營督統姚益道,“咱們就是為了國家好,為了不做楚人的屬國,此心可昭日月。牟太師,你這樣反對,大概是想和楚國結盟吧?”
“放屁!”牟太師罵道,“祖宗教訓,可以為通商而立約,決不可為征戰而結盟。為了我西瑤社稷安穩,百姓富足,於任何爭端,我國都要保持中立,不偏不倚。你們慫恿太子和樾人結盟,這是要把百姓往火坑裡推呀!”
西瑤竟有這種“不結盟”的規矩?玉旒雲真是聞所未聞。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有哪一個國家能兩者隻慮其一的?尤其,當周邊之國都戰雲密布之時,豈可獨善其身?她緊皺著眉頭。更叫人想不通的是,公孫天成從何處得來西瑤的內幕?又如何同這些老古董搭上了線?他此來,難道不是為了要和西瑤結盟嗎?如今讓這些老古董們插了進來,豈不是連楚國也無法和西瑤結盟了?
啊!心中突然一閃:我想要破壞楚國和西瑤的關係,莫非這老狐狸也是一樣的想法?他早就知道我和夢泉南下的意圖,於是就玩這樣的陰謀,來個魚死網破,兩邊都結不成盟?
好陰毒!她瞥了公孫天成一眼,後者正鎮定且得意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