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郎中嗅了嗅氣味,果不其然:“真是□□!”
□□?羅滿心中一驚,這不是樾國明令禁止培植與提煉的毒物麼?聽說害處極大,居然能夠治病?
端木槿卻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隻道:“還有哪個病人用了這黑玉膏的,我們看看去!”
曹大夫便前麵帶路,又看了隔壁的一對祖孫和對麵的一家三口,雖然無一人像那青年一樣精神奕奕,但是他們都已經不再發熱,身上的膿瘡也有愈合的跡象,對比曹大夫其他未使用黑玉膏的病人,這些人的狀況明顯好得多。看來這黑玉膏果然效果非凡。
端木槿道:“如果調集全城所有的熊膽和□□配製黑玉膏,不知夠不夠所有病患用?”
乾窯的眾郎中道:“要說彆的藥,還真難找,這兩樣倒還容易——”原來二皇子帶著軍隊去靖楊之前曾在這裡逗留,他喜愛抽□□,又愛喝熊膽酒。人家“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出來挑釁樾軍,就把這兩樣東西隨軍運送。他指望自己能在靖楊和樾軍糾纏上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還可以率軍深入樾國,怕將來從江陽運熊膽和□□會來不及,所以實現囤積了一批在乾窯,以備不時之需。現在二皇子早在富安做了無頭鬼,這些熊膽和□□就堆在乾窯成了無主之物。
端木槿聽了,道:“這可太好了,就去和石將軍說一聲,讓他調撥些人手立刻著手辦起來!”
“端木姑娘……”羅滿忍不住輕聲道,“這恐怕有點兒麻煩……”因把□□在樾國為違禁之物的事略略說了:“這東西真能治病麼?難道隻用熊膽不行?我怕……”
“世上萬物豈有一樣是十全十美,又有哪樣一無是處?”端木槿道,“麝香雖好,卻能使婦人滑胎,砒霜雖毒,卻可以治瘧疾、痰喘和瘰鬁——這□□的確會使人上癮,但是也可以治療痢疾。如今你確實看見它能治疫病膿瘡,難道還不用它來救人麼?”
羅滿道:“這……還是由我去和石將軍說吧。”
他心中很是矛盾,因為這毒物一旦管理不甚就會在百姓中甚至軍中流傳起來,禍害無窮。不過□□又卻有奇效,因此他也怕玉旒雲和石夢泉會不準使用。
便懷著忐忑的心情到了玉旒雲處,不料將事一說,玉旒雲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答應,且笑道:“好極了,以往征調的那些東西將來還得估價補償,二皇子反正已經見閻羅去了,這些東西理當充公。你問明了他們儲藏之處,就立刻召集人製藥。”
羅滿不意事情如此順利,即興高采烈地回去告訴了端木槿和諸郎中。曹大夫寫出了黑玉膏的詳細製作方法,羅滿立即讓韓夜挑選神弩營中老實可靠的一批士兵來幫忙製藥——縱然這些人是韓夜所推薦最忠心誠實的一批,羅滿還是堅持在出入煙膏倉庫和出入製藥作坊時對所有人員進行搜身檢查,嚴防夾帶煙膏。
這日起,整個病區的八百多病人開始使用黑玉膏,次日即大見成效,與原來的湯藥配合著使用,內外雙管齊下,第三日有五十多人基本康複,第四日,又有一百多人複原,到了第七日,除了有幾個身體特彆弱的人依舊在康複之中,其他病人都可以下床行走了。雖然為了防備萬一,症狀完全消失的病人也還在病區內居住,端木槿率領眾位郎中戰勝疫病的消息已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全城,一個月來隻在劃定的區域內小範圍活動的老百姓紛紛湧上街頭——日色嶄嶄,料峭的春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溫暖的和風所取代,許多人都拿著自製的糕餅點心等在病區的門口,有的是想讓士兵傳給自己的親人,而有的則是特為來感謝辛苦已久的大夫和值班的士兵們,一時間大家竟忘了駐紮在此的乃的敵國軍隊。
玉旒雲本來想親自到跟前去一睹盛況,但是被石夢泉強行拉住,隻得在縣太爺府邸的一座樓閣上用望遠鏡眺望,解解眼饞:“我們打過這麼多場仗,占領了這麼多的城市,這情形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石夢泉有很多感慨,卻不便發:他們可以說是“兵不血刃”,但也可以說比以往任何一次戰役都打得辛苦;他們可以說是不殺一民,也可以說是殺人無數;他們可以說是以最小的傷亡換來了最大的勝利,但是又可以說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石夢泉覺得後怕——玉旒雲的身體狀況是一件,而水淹靖楊既而引起瘟疫,這更是一個甩不脫的陰影,他努力不去想,但是這一切又時時浮上他的心頭。一隻細瓷碗被摔壞了,可以請巧匠來掬,隻是再怎麼高明的工匠也不能將這隻碗恢複原狀,裂痕將永遠存在。莫非他和她之間就像這隻碗麼?
久不聽摯友說話,玉旒雲放下望遠鏡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不是累傻了吧?這些天我除了吃就是睡,簡直快變成豬了,你卻除了處理公務就是陪著我,都瘦成竹竿兒了——還說怕我出去會感染疫病,我看你出去被人一口氣吹跑了才是真的!”
石夢泉一怔,振作起精神來:是了,我們之間的關係怎麼可能像脆弱是瓷器?不管她是怎麼想的,我對她卻始終如一,是火燒不化,錘打不爛的!因笑道:“大人太小看我了,把我當紙糊的不成?大人要是覺得最近疏於鍛煉,我願意陪你練幾趟,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玉旒雲“嗤”地笑了,道:“嗬,你不是紙糊的,可你不是一直把我當成紙糊的麼?出門你怕我被人推了碰了,難道你出手不比這些小民厲害?就不怕一巴掌把我打死了?”
石夢泉一愣,也笑了起來:“大人真的這麼想出去看看?”
玉旒雲道:“其實……不去也就不去吧。你覺得大家眼裡我是一個會跟百姓打成一片的人嗎?”
石夢泉不懂她的意思。
玉旒雲笑看著他:“在南方七郡,跟人一起下地種田,把自己曬得跟黑泥鰍似的是哪一個?”
石夢泉臉一紅:“怎麼翻起這舊帳來?”
玉旒雲道:“為什麼不能翻?我們將鄭國打下來之後,這片曆經了洪澇、瘟疫和戰亂的土地要交給什麼人來管理?朝廷總要派一位總督來……”
莫非要派我?石夢泉有點兒急了。
但玉旒雲立刻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你彆瞎擔心,自有更適合你做的事,也有比你更合適當總督的人——顧長風怎麼樣?”
顧長風?此人心係百姓疾苦,對地方治理農耕水利都很有經驗,石夢泉想,何況,他始終對玉旒雲有些誤會,留他在京裡日夜摩擦,倒不如外放他到可一展拳腳之地……當下點頭道:“非常合適,那麼總兵打算派誰?”
“還需要找嗎?”玉旒雲搖了搖望遠鏡,朝病區的方向一指,“羅滿在乾窯出了多少力,我們看到,百姓更加看到。他們服不服他我不知道,但是總不會反他吧?總不忍反他吧?”
果然如此,石夢泉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到病區那邊人頭攢動。解救乾窯的大功臣是端木槿和眾位醫生,可是若沒有羅滿想出給每個病人配上一本病曆,恐怕大夫們也沒有這麼快找出藥方。而且,占領乾窯後的政令雖然出於自己,卻是由羅滿監督實施的。不過,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抗疫賑災的卻是玉旒雲——戴著手套而造成的過失她都一個人背了,而戴著手套取得的成績她卻不肯占為己有,石夢泉想,這就是玉旒雲被許多人誤解的原因。
玉旒雲自己毫不在意,隻道:“等病區裡的人全好了之後,我大軍就要繼續前進。把羅滿留下來組織百姓修築水利開展春耕,我們也可放心了——”
正說著,有士兵來報:“將軍,北方有戰報來了!”
“哦?”玉旒雲道,“我正想知道在這裡耽擱了一個月劉子飛這老小子在北方乾得怎麼樣——遞上來!”
士兵猶豫了一下,道:“這……這戰報古怪得很,遞不上來。怕得請兩位將軍親自去看。”
玉、石二人互望了一眼:還有這麼奇怪的事?劉子飛——或者不如說郭罡又在搞什麼鬼?
“就去看看!”玉旒雲站起了身——世上還有她怕的事麼?
便和石夢泉一起隨著那士兵走出了縣衙門,又上了馬,一直來到乾窯的北門外。這就不由嚇了一跳——十來個兵士護送著五輛馬車正停在城外,那趕馬車的看來都是尋常的大戶人家家奴,車後捆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有幾輛車裡還傳出了孩子的哭鬨聲。玉旒雲不禁奇道:“這……這是什麼戰報?”
眾士兵士見玉、石二人來了,都下馬向他們行禮。領頭的竟然是鄧川。當日玉旒雲留他在朱家壩,大約後來是跟劉子飛去攻打龍牙關了。“玉將軍,石將軍,能見著你們真是太好了!”鄧川道,“我本到富安去尋你們,後來追到靖楊,又一路來此,還擔心你們進兵太快,追不上呢!”
玉旒雲沒心思寒暄,隻問:“你帶這些人來,是何意思?”
鄧川道:“是這樣——劉將軍已經攻下龍牙關了,接著就占領了定洲城。他一進城就派了驍騎營三百鐵騎去包圍一戶姓喬的大戶人家,要主人喬日新出來投降。不過,喬家人根本就不理會,似乎他們是一方巨富,家裡糧食充足,就圍上半年也不怕。劉將軍氣得不得了。”
玉旒雲皺著眉頭:“這是搞的什麼鬼?” 當日郭罡和劉子飛密謀劫持喬日新的時候玉旒雲正在房裡發火,一點兒也沒聽見,這時莫名其妙。
鄧川又接著道:“我們也不知他是何意。不過有天夜裡,郭先生來找我,他說驍騎營將打開一個缺口,要我立刻帶一隊人從缺口進入喬家,把他全家帶出定洲到南方來見你。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紮頭腦,不過既是郭先生的話,我就聽了。這裡五輛馬車就是喬日新全家。”
郭罡?玉旒雲和石夢泉互望了一眼:這個名字讓他們有些不自在。
“喬日新是什麼人?”玉旒雲道,“郭罡為什麼要你帶他來?”
鄧川道:“郭先生有一封信在此,請將軍過目。”說著,就把信交給玉旒雲。
玉旒雲展開看了幾行,眉頭鎖得更緊了,望望鄧川,望望那幾輛馬車,又低頭繼續讀信。石夢泉還沒有看到信的內容,心中已升起了不安:郭罡這人詭計多端,先已將他和玉旒雲害得如此,現在又要玩什麼花樣?不錯,玉旒雲也知道姓郭的絕非善類,會對他有所提防,然而郭罡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看到她的弱點,因而能操縱她,令她接受最狠毒的計策……真希望玉旒雲能直接將那封信撕掉,看也不要看,這才能徹底躲開郭罡的算計。
玉旒雲終於將信讀完了:“夢泉,你看看——”她把信遞了過去,自己卻走向喬家的馬車:“喬老先生在哪輛車上?樾國玉旒雲拜見。”
她並沒有立刻得到回答。有好幾輛車的車簾兒都微微揭了起來,可知裡麵有女眷在閃縮窺人——她們大概對樾國這位神話般的少年統帥早有耳聞,雖然立場敵對,還是忍不住要看看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兒。
石夢泉迅速地將信瀏覽了一遍。郭罡說話很簡短,一個多餘的字也無,甚至連問候都省了。信裡隻交代了喬日新的身份,說他不僅是鄭國德高望重的紳士,更是一位水利高人——當日富安城中碼頭地道的神奇水池就是出自他家先人的設計;喬日新是喬家水利技術的傳人和發揚者,他一定可以幫助玉旒雲解決南方洪澇的問題,使得大軍在南線可順利前進,同時也可以幫助安撫南方占領區的人心,防止暴亂。
果真如此麼?石夢泉將信將疑。這時,他見一輛車上跳下個年輕人來,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雖然曆經長途跋涉,還是錦衣華服,氣宇軒昂。他帶著怒容大步走到了玉旒雲麵前,道:“你就是玉旒雲?你派人把我們全家綁架來此,究竟是何意圖?”
玉旒雲瞥了他一眼,未及回答,石夢泉已經走了上來,道:“你又是何人,這樣跟大人說話?”
青年傲慢地撣了撣衣服,仿佛跟這些武夫麵對麵也是對自己的侮辱一般,道:“我乃喬百恒,是喬家長子。我們喬家人向來就是這樣,見了什麼人就說什麼話,人以禮待我,我以禮待人,人若以無禮待我,我自然也以無禮待他——世上有誰對待強盜綁匪還恭敬有加的?”
好厲害的一張嘴!石夢泉擔心玉旒雲立刻就要發作了,不想,她麵色如常,很平靜地道:“為了將喬先生請來,實在不得已,用了非常手段,還請喬公子見諒。”
喬百恒一怔,大概是沒想到以冷酷驕傲而聞名的玉旒雲竟然沒被自己激怒,一通惡言就好像拳頭打在了棉花裡,力氣有去無回。呆了片刻,他才道:“你這非常手段,未免太叫人吃不消了吧?先叫人圍了我家莊園,又叫人強行把我們帶上馬車,顛簸來此——如此匆忙,我們連行李都來不及整理。上有老,下有小,路上若出了什麼事,你可擔待得起?”
玉旒雲的麵色還是淡淡的,不過石夢泉看得出她是在努力讓自己不要發火。“我雖然久仰喬老先生的大名,不過叫人包圍你家莊園的並不是我,叫人帶你們出來的也不是我。”她道,“喬公子孝順長輩又疼愛晚輩,玉某人十分佩服,你惦念家中財物,我也很是理解。但是,我想告訴公子,如果不帶你們出來,長期圍困下去,恐怕對你家老人孩子更加不利,而你們激怒了那位劉將軍——哼,他是以屠城縱兵而聞名的,一旦他失去耐性,你家的財物能不能保得住就是問題了。”
“你……”喬百恒氣得想要高聲斥責。可玉旒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立刻像被寒冰凍住,把什麼話都咽回了肚子裡。後麵那些在車上偷窺的女眷也紛紛都放下了簾子來,各自按了按心口:好可怕的眼神!
“百恒,你退下!”響起了一個威嚴的聲音,便見第二輛車上有個男子跨了下來。他身材魁梧,皮膚是古銅色,從額頭和眼角的皺紋來看,分明已經年過半百,就是頭發和胡須都還是烏黑的,可見身體極好。這一定就是喬日新了,玉旒雲想,因為喬百恒立刻就垂首閃到了一邊。
“玉將軍,”喬日新負手來到跟前,“你是真心搭救我也好,和那劉將軍搭檔演戲也好,如此大費周章地找老夫來究竟有什麼事?”不等玉旒雲回答,他又接上一句:“劉將軍包圍我嶽父家,逼老夫跟他合作,是要老夫投效樾國,做賣國賊,幫你們統治我國百姓。若玉將軍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那大可以不用說了,老夫願現率全家領死。”
這是真有骨氣,和他兒子那誇誇其談大不相同!石夢泉忍不住對此人肅然起敬:如此看來,他的確是在鄭國頗有聲望之人,郭罡倒沒說謊。
“在喬老先生麵前我可不能說謊。”玉旒雲道,“不錯,如果喬老先生能安撫南方的百姓,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但是,你既然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否則我和劉子飛還有什麼區彆?我的……我的一位幕僚說喬家是鄭國的水利世家,老先生對堤壩橋梁都很有造詣,不知老先生願不願意在此地治水?”
喬日新眯起眼睛,想檢視一下玉旒雲是否在說謊。
玉旒雲道:“喬老先生隨鄧副將一路前來沒有發現這裡有發過大水的痕跡麼?”
喬日新當然看到了,他不知內情,還一直奇怪呢。“冬天裡為什麼會突然發大水?”他問。話一出口,突然反應了過來——洪水,樾軍的侵略,他全家被綁架來此,這不會是巧合。“你——”他指著玉旒雲,“你為了攻城掠地,竟然毀壞堤壩?”
“不是玉大人做的!”石夢泉見玉旒雲絲毫沒有要為自己辯解的意思,就忍不住衝口而出:“有人瞞著她毀壞了你家富安舊宅中的機關,大青河水灌進地道才淹沒了下遊。玉大人率領我們日夜抗洪,剛剛才大病一場……”
“夢泉——”玉旒雲止住了他,自己對喬日新道:“現在追究是何人造成了洪水一點意義也沒有。富安的地道是我叫工兵營的人堵的,究竟效果如何、能支持多久,還是個未知之數。靖楊的河堤有多處滲漏,是這位石將軍率領將士們修葺的,有多結實,我們也不知道。現在工兵營還有不少人留守在堤壩上,防止出現險情。靖楊、乾窯等縣地勢低窪,一旦上遊再出現洪水,後果如何,我想喬老先生比我們都清楚。你是想趕緊去富安和靖楊修築水利,還是想……如果你想回到定洲的家裡,或者去彆的什麼地方,我都不會阻攔。喬老先生,你是何說法?”
喬日新拈著胡子:“老夫背井離鄉從遼洲遷到定洲就是為了不做亡國奴,不聽你們樾人的差遣,你說老夫有何說法?”
玉旒雲背著手:“我沒有‘差遣’你,不過是讓你自己選擇。”
“我們能選擇嗎?”那邊喬百恒大聲插嘴,“強盜把人抓了來,叫人家選擇怎麼個死法,這叫什麼選擇?笑話!要是今日我把你製住,拿刀架著你的脖子讓你選擇是砍左手還是砍右手,你又是何說法?”
玉旒雲不理他,隻是看著喬日新,道:“除非是神仙,要不誰能自由地選?我也希望地道的機關從來就沒有被毀,就可免去了很多麻煩,也不必和老先生僵持在此。但是現在彆無他法,希望老先生也能以百姓生計為念……”
“你同老夫說百姓生計?”喬日新語氣裡帶著諷刺,“我還以為將軍視人命如草芥。”
玉旒雲被敵人罵得也多了,輕輕一笑,道:“玉某人是否視人命如草芥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喬老先生你視人命如何?”
“哼!”喬日新冷笑了起來,“你不必花言巧語來激將老夫。彆以為老夫顧念百姓的生計就會替你賣命。我鄭國雖弱,但還不至於弱到奴顏卑膝,向強盜搖尾乞憐。你會用洪水當武器占領我國的城池,我們也會用洪水作武器,向你們反擊。我喬家是鄭國大族,蒙各方抬愛,做了百姓的表率。我就要告訴全鄭國的百姓,帶著他們投降,讓他們苟全性命,不是真的對他們好,相反,帶著他們拋頭顱、灑熱血,將強盜趕出家園去——大不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才能讓他們不至無顏見列祖列宗!”
這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大出玉旒雲的意料之外。對付戰俘,她可以威逼可以利誘,喬日新這樣的,還第一次遇到。老先生鐵骨錚錚,她一時不知要如何應對。
“怎樣?”喬日新道,“老夫的話說完了,老夫想立刻帶了全家東去江陽,和我國軍隊一起與將軍決一死戰。將軍方才說不會阻攔,老夫可以走了嗎?”
玉旒雲的拳頭捏緊了又鬆開,再捏緊,再鬆開。“不行。”她終於冷冷的道,“我改變主意了——鄧副將把喬家人就地給我看守起來!”
“好!”喬日新冷笑,“你終於露出了本來麵目!你何必將我們關在城外?我看你將這城圍得鐵桶一般,怕是在裡麵屠城吧?索性將我們帶進去殺了,豈不乾淨?我是永遠也不會幫你做事的!你死心好了!”
“我就是不要你死,所以不讓你進城。”玉旒雲道,“這城裡有瘟疫,剛剛才控製住。你想進去,等疫毒全部清除了再說——步軍營的,你們協助鄧副將看管這家人,一個也不許跑,一個也不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