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麼事?”玉旒雲有些心虛地笑了笑,“你找我?”
石夢泉道:“我聽說了喬日新罰他媳婦和孫子的事。我想這個人也不是非收服不可。隻要他不亂說話,我們軟禁著他,外頭的人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想法。大人或許不該在此人身上花太多功夫——現在乾窯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我們應該準備繼續東進了——千萬不要中了郭罡的詭計。”
郭罡的詭計?玉旒雲雖看不出喬日新這件事上郭罡有何陰謀,不過石夢泉的話正說到她心裡去了——不錯,她偏偏不要被郭罡牽著鼻子走。當下拊掌道:“說得對極了!立刻叫羅滿招盧進他們都來,好好準備拔營進軍之事。”
離開乾窯的日期定在十天之後,估計那時病區中所有的病人都應該痊愈歸家了,玉旒雲也算守住了她對端木槿的諾言。不過,因為在此地耽擱已久,消耗過大,樾軍也許無法一氣攻入江陽,而富安遙遠,靖楊又是一座空城,故此決定以乾窯城作為後方補給中心,留羅滿負責一應後勤事務——這當然也有為他日後出任總兵所作的打算,隻是玉旒雲沒有明講。至於東進的前途如何,為了早做應對,石夢泉建議偵察兵次日就先出發去探明洪水的破壞和敵人的情況,而且不同於以往隻打探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城池,他以為應該對洪泛區的其餘幾個城鎮做一次性整體查探,是需要抗疫,還是需要進行堅苦卓絕的攻城戰,自然要提前做不同的部署,以防措手不及。玉旒雲采納了他的建議,把這任務交給了盧進,又吩咐各營迅速整頓,並征調乾窯百姓餘糧,以為軍用。
軍官們議論到了黃昏時分才散。一出門口,就見到端木槿麵色凝重地站著,羅滿趕忙問她何事。“又有人發病了。”她一語把眾人都炸上了天,跟著又將大家摔回地上——玉旒雲摔得尤其重:“是喬老前輩的孫子。”
“什麼?”玉旒雲差點兒沒想拽住端木槿問個究竟,“他……怎麼會病的?”
“我不知道。”端木槿有些狐疑地看著她,“一個小孩子又餓又累,身體當然就比大人差些。我們這些人終日是病區進進出出,對疫病已經有抵抗了也未可知,或許就是我們把疫毒帶到外麵傳給那孩子吧。”
“現在如何了?”羅滿問。
端木槿道:“孩子和他娘已叫士兵送去病區了。喬家的其他人,我怕有萬一,也想找地方看護起來,隻是喬老前輩恐怕很難答應——就連那對母子,也是連拖帶拽才抬進了城的。差點兒就動上了手。”
“這姓喬的簡直是茅坑裡的石頭!”韓夜罵道,“這時候咱們還同他客氣什麼?好不容易才把疫情控製住了,要被他攪和得又發作了起來,豈不糟糕?我看就把他們全數綁了,押到病區的什麼地方隔離看守起來——誰要掙紮的,隻管打暈了抬過去就成!”他邊說邊望了望玉旒雲,請示她的意見如何。
玉旒雲沒有說話——喬家孩子這一病來得突然,雖然遂了她的願,又在情理之中,但之前和軍醫的那一番對話,以及自己曾經有過的那個可怕念頭叫她不自覺地感到心虛。
石夢泉以為她放不下收服喬日新的事,要下這樣的命令有些為難,因此就替她做了主,道:“按你說的辦。不過千萬不能讓喬家人有什麼閃失。”
韓夜道:“這個容易!”當即就招呼手下押解喬日新全家去了。
石夢泉又叫羅滿親自和端木槿去病區內準備安置喬家大小——好人的角色還是要這未來的總兵來扮演;至於盧進和慕容齊則按照原計劃準備東進之事。待一切都交代好了,他才笑看著玉旒雲道:“真是老天相助,也許喬家的孫子這一病,喬日新知道‘死’真正是何滋味,就會放棄和大人對抗呢!”
“哦……是麼……”玉旒雲怔怔地,接著突然道:“我有點累了,你替我看著他們做事,我先回去了。”說完,頭也不回,逃似的跑開。
石夢泉看她神色有異,不知她是否舊病複發,急急跟了上去。隻見玉旒雲走得飛快,又不像是當真身體不舒服的樣子。他心下好不奇怪。待來到了玉旒雲所住的跨院跟前,他心中就隱隱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她莫非有什麼事瞞著我麼?
他稍停了停,不要士兵通報,直接走到了玉旒雲的房裡。並不見一個人影,隻聽到後院有悉唆的響聲。即搶步走到門口一看,見玉旒雲一手拎著隻大木箱,另一手提著燈油缸子——她是要燒什麼?什麼不可讓他見到的東西?石夢泉感到胸口仿佛被人捶了一拳:是要問清楚?也許裝糊塗更好?幾個念頭才轉上心間,他已經喊出了聲:“大人!你做什麼?”
玉旒雲一驚,木箱摔到了地上。機括撞開,鐵籠子和齜牙咧嘴的老鼠最先暴露在黃昏深紅色的天光下。玉旒雲呆住了。石夢泉驚詫不已,緊走上幾步:“這是什麼?”
“這……”玉旒雲不待解釋,石夢泉又伸手去拿那裝滿病虱的瓷罐。不意瓷罐其實已經震裂了,全因封口處牛皮捆紮外沒有立刻化為碎片。石夢泉這一抓,裂縫處斷開,碎瓷也插進他的手掌裡。玉旒雲“啊”地驚呼一聲,奪過他的手來,跟著將整一缸燈油迅速地澆在破瓷罐之上。
“怎麼了?”石夢泉問。
可玉旒雲不答,擦亮火折子,烈焰立刻騰了起來,虱燃燒的劈啪聲很快被老鼠垂死的尖叫淹沒。“你的手怎麼樣?有沒有被咬著?”
石夢泉手上的傷口不淺,鮮血淋漓,哪裡能看出虱子微小的咬痕?不過他已經約略猜出了事情的隱情:“這是致病的毒鼠?罐子裡又是什麼?這是你養的?”
而玉旒雲隻是抓著他的手不放:“有沒有咬著?不行,你立刻跟我去見端木槿,先抓幾副藥吃了——”
“你放開!”石夢泉從沒有感覺心中這樣疼痛,就算是靖楊城中玉旒雲暈倒在自己的麵前他也不曾有這樣的感覺。他發狠甩開了玉旒雲,死死地盯著她,近乎咆哮道:“到底是不是你養的?”
“不是。”玉旒雲堅決地否認,“你聽我說……”
“不是?”石夢泉覺得有利刃在胸中絞割,將五臟六腑全都斬碎。他笑了起來:“不是?你一向都不怕承認,為什麼現在不敢認了?喬日新的孫子好好兒的就病了——他一病,你就神神秘秘地來燒這些毒物——你為什麼不承認?究竟還有多少事你做了卻不承認?”——也許靖楊被淹就是她下的命令,隻是她後來否認了——他是這樣的信他!經曆了這一切,他願意信她,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失去了力氣,隻想一頭倒下,再不管任何事。
“不是我……”玉旒雲訥訥。燃燒物發出刺鼻的臭味,漸漸熄滅。“他們都可以不信我,你不能。”
當日在河堤上,她說出這句話,他後悔不已,而今天她又說出這句話,他已經痛得麻木了。
“大人,你不用再多說了……”
“不,我要說!”玉旒雲對著外麵呼道,“還不叫軍醫來!”
“不用麻煩了。”石夢泉苦笑著,“大人花了這麼大心思豢養這些毒物,就是屬下的身上試試,如果能立刻斃命,正是大人的成績。”
聽他這樣說,玉旒雲又氣又急,簡直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才好。“混蛋!”她終於甩手一個耳光打了過去,跟著抽出劍,手握著劍刃一抽,鮮血立刻就流了出來。她用自己的傷手一把抓住石夢泉的傷手:“要是你的血裡染了疫毒,現在我的血裡也有了。你要檢驗這些毒物好用不好用,看看我們兩個死不死就知道了!”
石夢泉不料她有此一舉,呆了呆。而玉旒雲已經拖著他的手朝外走去:“快——叫軍醫來見我——不,押他來見我!”
士兵們不知出了什麼事,但看到玉、石二人竟然又起了爭執還拔了兵刃見了血,全都慌了神。不敢怠慢,立刻就有人跑去傳軍醫來——便是來給兩人包紮療傷也是好的。
而玉旒雲就這樣拉著石夢泉一直走到跨院的中央,然後便鑄鐵似的站著。石夢泉有幾次想要掙開,但玉旒雲抓的那樣緊,兩隻手好像長到一塊兒去了似的,根本就分不開。
不多時,士兵回來報告:軍醫並不在居所之中。
“豈有此理!”玉旒雲道,“去查問各個城門,看他有沒有離開——通知城裡巡邏的士兵,隻要看到他,立刻帶他來這裡見我——不,到他的居所去。他家裡一定還有些什麼!我要去看看!”說著她又拉石夢泉:“你跟我來。我一定要證明給你看!”
石夢泉隻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任由玉旒雲拽著,不時就到了軍醫的居所——其實也和縣衙離得不遠,再過去一條街就進入病區了。
玉、石二人的到來立刻就引起了在病區前站崗的士兵的注意。十夫長因前來問訊。玉旒雲一眼看到軍醫手下的小藥童正戰戰兢兢地從門裡出來,立刻喝道:“給我拿下了!”
十夫長一愣,小藥童轉身欲跑。玉旒雲看得分明,飛起一腳將門前的一隻竹簍踢了過去,不偏不倚正打在少年的後心上。他便應聲而倒。“你快說,這裡是不是還藏著什麼老鼠虱子之類的?這草菅人命的混帳醫生又躲到哪裡去了?”
軍醫在軍隊中可謂自成一體,他們沒有軍階,俸祿也是由吏部而非兵部支出的。他們也很少和士兵或軍官打成一片,隻和自己的學生及副手組成一個小圈子。這小藥童顯然知道玉旒雲此來是為了何事,嚇得不敢說半句假話,爬在地上碰頭不止:“將軍饒命,這都是師父的命令,小人不敢違抗。”
“哼!”玉旒雲怒道,“你師父敢自作主張,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偏偏把你們這些小子都教得俯首帖耳。如此下去,這軍隊裡到底是我說了算還是誰說了算?”那藥童連整話也說不出一句了,隻是磕頭如搗蒜。玉旒雲大步走到跟前,一腳將半掩的房門踢開:“那些老鼠虱子都在哪裡?還不給我搬出來!”
她話音落下,看到昏暗的屋裡有幾個人影閃過,才知還有好幾個藥童和醫士也在裡麵,有的捧著藥箱,有的拿著藥臼,已經嚇得麵如土色。玉旒雲冷笑道:“好哇,全城的郎中都在病區裡救人,你們幾個倒躲在這裡鑽研些害人的勾當!”
那些人“撲通撲通”全都跪下了:“將軍饒命!我等和師父研究疫毒也是為了知道其致病機理,好對症下藥。”
“說的倒是好聽!”玉旒雲掃視這屋子,正對麵的牆上有一排木架,上麵擺滿了鐵籠子,內中不消說都飼養著老鼠;而下麵又有一些木格子,裡麵都是瓷缸,正是飼養虱子之處。“你們用這些毒物來咬人,看看人會不會死——”她目光如劍,割過每一個人的臉,“這也叫尋找致病機理,好對症下藥麼?”
什麼?石夢泉一直像個木偶似的,這時猛地一驚。
“說話!”玉旒雲厲聲喝道,“不出聲就能撇清乾係了麼?這事誰有份?你們害死了多少人,我要你們一一償命!”
“我們是害死了人沒錯,”有一個年輕的醫士壯著膽子道,“但是我們也發現了是老鼠身上的虱子讓人染瘟疫而不是老鼠……”
“又如何?”玉旒雲打斷,“以後你們就可以把這些虱子豢養起來,遇到仇家就丟出去咬人?我這裡是軍隊,裡麵都是軍人,不是屠夫,也不是巫婆神棍,用不上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醫士被她斥得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隻是說說而已吧……”
“你說什麼?”玉旒雲逼視著他,突然心中一動:是了,城中士兵往來巡邏,神弩營又加強滅鼠,豢養這許多老鼠又拿人來做實驗不可能軍中無人知道。“是誰?哪個營裡的?什麼人的手下?誰和你們勾結?”
醫士和藥童們見這光景,知道軍醫這次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玉旒雲一定不會輕饒他們,為今之計拉軍方的人拉下水,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於是紛紛招供:原來軍醫不服玉旒雲將主持抗疫的大權交給了端木槿,一心要做出點成績來,就秘密和神弩營負責消毒滅鼠的一位十夫長商議讓他把抓到了老鼠拿來給自己研究,後來又在這位十夫長的幫助下以“疑似瘟疫”為名抓了一批百姓來做實驗。
玉旒雲已經不需要再繼續聽下去了:“叫韓夜來,他手下竟出了這種敗類。讓他來整頓,凡參與其中的,統統斬首!”
聽了這話,醫士和藥童都嚇傻了,哭喊求饒之聲響成一片。玉旒雲卻毫不理會,徑自吩咐人將老鼠籠和虱罐搬倒門外來點火銷毀。
士兵們怕鼠毛或者灰塵都能傳染疫病,一時找不到許多火油,因將隨便周圍能抓來的可燃之物統統丟在鼠籠一處——其中不乏被單、乾草、木柴等,小山似的一堆,一點著,不時就火光衝天,仿佛是天幕燃燒起來一般,引得附近的百姓、士兵都來觀看,連病區裡的人也紛紛走到邊緣崗哨處瞧個究竟。
而又在這時,步軍營的士兵匆匆來到,押著五花大綁的軍醫,原來他以采藥為名出城,守門士兵一接到命令就立刻騎馬追捕,將他抓了回來。玉旒雲吩咐將他押到火堆旁邊,又等韓夜來追查參與豢養老鼠的神弩營士兵。韓夜當初主張消滅病源,不想自己的部下竟培育攜帶疫毒的虱子,他怎不暴跳如雷,火急火燎地趕了來就向眾醫士們問了與事士兵的姓名。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些人也都被綁到了玉旒雲跟前,那時大火還沒熄滅呢。
熊熊的烈焰照著玉旒雲的臉顯出奇特的光影。“就是這些個人?”她一邊默默數著數一邊問韓夜,“三十個,可真不少哇——光這一樁事上就有三十個自作主張的,彆的事都加起來,還不曉得有多少。彆是你的部下全都反了你還不知道?”
韓夜也覺得臉上無光:“是屬下失察,管教不嚴,請大人責罰。”
邊上圍觀的百姓眾多,以為這不過是一句場麵話,也許玉旒雲隻嗬斥他幾句就算了。不想年輕的軍官冷冷道:“不錯,你的確失察,我會讓兵部停你一年俸祿,你可服?”
韓夜單膝跪下:“屬下心服口服,今後絕不再犯。”
玉旒雲並不看他,轉向那三十個神弩營的士兵:“至於你們,違反軍令,擅作主張,按律當斬。”
此話一出,三十個士兵都愣了。他們知道這此必被重罰,但怎麼也沒想到會丟了性命。正要哀聲求饒,卻聽玉旒雲接著冷冰冰說道:“你們因罪被殺,不屬陣亡,你們的家屬將不會得到朝廷的撫恤——來人,斬!”
旁邊這時正站著巡邏的十夫長,也不知玉旒雲是不是叫自己,怔了怔,不見有他人應,隻得抽刀上前,他的部下也就跟著。一眨眼的工夫,三十名犯錯的神弩營士兵就身首異處。周圍看熱鬨的百姓皆瞪著眼張著嘴,不知該作個感想。
玉旒雲卻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轉向了軍醫和他手下的醫士、藥童:“你們身為大夫,本該救死扶傷,卻拿好好的人來試毒試藥。此等草菅人命的行為天理難容。來人——斬!”
話音落下,圍觀的人中不免爆發出一陣驚愕之聲:大家對活人實驗之事不甚了解,都是已訛傳訛。一個月以來,共同與病魔鬥爭,百姓對大夫頗有好感,看到斬了犯過士兵隻是有些動容,但看到要殺大夫,都於心不忍。而這些待宰之人也都乘機求饒。軍醫道:“我等雖然以人試毒試藥,不過終究是尋出了致病的機理,即使功不抵過,也求大人能網開一麵,給我等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網開一麵?”玉旒雲厲聲道,“你害人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要對那些無辜的百姓網開一麵的?你根本就視人命如無物,今日放了你,他日你‘將功補過’時還不知要再害多少條性命!還愣著做什麼?斬!”
石夢泉看著玉旒雲盛怒之下反而顯得毫無表情的臉——不知何時,她已經鬆開了自己的手。傷口的血凝固了,稍稍一握,鹽澀的疼痛。“大人,”他走到玉旒雲的身邊,“此去江陽還有很長的路程,也不知有多少場硬仗要打,又或者更有疫情在前頭。現在斬了這些人,軍中豈不連一個可以治病的人都沒有?還請大人留著他們的性命,給他們一個悔過的機會。”
玉旒雲扭頭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不行。若他們以為我離了他們就不行,日後還不得怎樣無法無天。即刻斬!”
“大人……”石夢泉生怕她是一時意氣,將來無法補救,還想出言相勸,然而玉旒雲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同時向持刀的十夫長再次發出了動手的命令。
十夫長也以為石夢泉的話頗有道理,呆呆地站著,想看看事情還有沒有轉機。而這時候,隻見寒光一閃,玉旒雲的劍已經從他的麵前揮過,無聲無息間,軍醫的人頭已經落了地。其他的士兵一看,果然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也紛紛手起刀落,刹那,醫士藥童都倒地斃命。原本小聲議論著的乾窯百姓再次噤若寒蟬,現場除了火堆的劈啪之外再無聲音。
玉旒雲目光如炬地環視四周,盧進、慕容齊不知何時也來了,看那樣子,大約方才也想要勸阻,隻是不敢出口。玉旒雲靜靜地一字一字道:“我素來行軍的規矩就是不可擾民,更不可殺民,是不是許久沒拿出來強調,大家就忘了?你們都回去,跟部下再傳達一次,今後軍中有誰敢擅做主張,就和他們一個下場。”
“是。”盧進和慕容齊不敢怠慢,齊聲答應,跪在一邊的韓夜也領了命。
這時玉旒雲又看到羅滿和端木槿,便走過去問道:“喬家人的情況如何?”
“除了小孩子以外沒有發病的人。”端木槿回答,“所幸發現得早,十來天應該可以恢複了。”
玉旒雲點了點頭:“有沒有發現疫情為何又複發?”
端木槿道:“那孩子迷迷糊糊的,說是餓極了,看到城裡推出泔水車來就悄悄跟著想去撿東西吃,後來就不知道了。我已叫人看過,城外倒泔水的地方附近有不少死鼠,我已經叫人深埋了。”
“這樣看來光消滅城裡的老鼠還不夠。”玉旒雲道,“待這裡的情況穩定了,要發動百姓全麵滅鼠方能永絕後患。”
端木槿道:“正該如此。不過反正現在也無人出城,等等不妨。”
玉旒雲點頭讚同,又對羅滿道:“剛才的事你也看到了。我留你在後方鎮守,除了確保後勤之外,也要保一方的安寧。我不希望百姓中傳出我軍紀不明的謠言來。”
“是。”羅滿頓首答應——他已經很久沒見到玉旒雲生這麼大的氣了,暗想這次軍醫等人行事也實在過分,可謂咎由自取,自己明知道石夢泉忙著照顧玉旒雲卻沒有照看好全局,實在也難辭其咎,以後留守在此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整頓軍紀,決不讓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他如此下著決心,卻其實並不知道,玉旒雲的反應這般大,除了事情本身的嚴重性之外,還因著石夢泉對自己的誤會。
而石夢泉聽了端木槿的一番話後,意識到自己全然錯怪了玉旒雲,後悔不已。“端木姑娘,”他道,“方才玉大人和我都接觸了毒物,我們手上都有傷口,恐怕感染,能不能請你看一看?”
端木槿瞥了一眼他們的手:“好。我聽說在這裡抄出許多老鼠和虱子來,凡是參加搜查的兵士也應該檢查一下。為了保險起見,請大家都跟我到病區來吧。”
“大人?”石夢泉望著玉旒雲,不知她是否還生自己的氣。
玉旒雲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刹那間,他好像聽到她說:你知道麼,昨天你在喬日新麵前為我辯解,我多麼歡喜,然而今天你又疑我至斯!將來呢?
將來決不再如此!石夢泉恨不得能將心剖開給她看。
玉旒雲微微地笑了一下,帶著些倦容——心比身體更加疲憊,不過,一旦放下了憂慮,就可以安然休息了。“大家聽到端木姑娘的話了——我們都到病區去吧。”說著,拍了拍石夢泉的胳膊,同他一起率先朝病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