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聽完,看了呂嫂子一眼。
呂嫂子明白她的意思,歎了口氣:“是我小看錢氏了,寡婦幼子,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寡婦,竟然想得出這樣一個局。如果咱們不出手,這個局就被她做成了。”
王五哼了一聲:“顧嚴這個妻子,不單止是賢內助,還是外當家呢,顧嚴多少事是和她商議著處置,忙起來時直接便讓幕僚找她,算是真正做到了夫婦一體了。”
裴徊低聲道:“單子上列的是我們所知道的,我們不知道的還有多少呢?讓人盯緊了錢氏和她的心腹。還有顧謹那邊。”
來報信的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眉目乾淨乖巧,他在城南顧府不過是個在顧小少爺院中灑掃的僮兒,口齒伶俐便給,所有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那日顧小少爺的書房裡下人丫鬟都退避了,但他原本就是灑掃僮兒,要找一個人家找不到的地方藏起來再容易不過,因此,錢氏和顧老太爺的談判內容,他竟成了最清楚的一個,隻怕也是除了那兩人之外唯一的一個。
但他隻負責灑掃顧小少爺的院子,因為顧小少爺年紀尚小,所以書房與院子一並打掃,不像顧嚴的書房,是專人打掃的,他便進不去。
此時他睜著大眼睛看著大家說話,裴徊問他:“小言,你兄長還讓你回顧府嗎?”
男孩子周言點點頭:“他想讓我做顧小少爺的書僮,太太要給顧小少爺增加人手,除了撥了顧嚴的兩個長隨心腹給他,還要添一個書僮一個武跟班。”
裴徊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若是不想去……”
周言搖頭:“我想去。做顧小少爺的書僮我就可以一邊做事一邊讀書識字了,姐姐,我想讀書,但是讀書是很花錢的事兒,我不能再花你的錢了。還有,我不會與顧小少爺生出感情,我會記得,我隻是做工,事成之後就離開的那種。”
裴徊看著他:“可是顧嚴之罪,足以抄家滅族。”
周言毅然道:“他殺了那麼多人,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百姓,本就該受此嚴懲。徊姐姐,我不會同情顧小少爺的。”
裴徊見他又重複了一次,顯見得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仍是猶豫,忍不住說:“小言,我不是擔心你與他相處久了心軟報信,我是擔心你日後會為他難過。”
周言點點頭:“我知道姐姐擔心的是什麼啊,你擔心的是我呢。可是隻要我牢牢記得我最初的心意,記得去那裡是乾什麼的,就算最後免不了難過,那也是要經曆的事情。讓我去吧,我最合適了。徊姐姐,你是在為我們做事情,兄長說得對,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能因為有姐姐,我們反而什麼也不做。”
裴徊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慢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低聲說道:“好,我儘快早些結束這件事。但是以後你就算要探聽消息,也要小心為上,像這種藏在書房裡偷聽的事情太過危險,不要再做了。”
她見周言笑嘻嘻的,歎了口氣:“單子發生了偷龍轉鳳的事,梅意消失代表著有內賊,錢氏會徹查府內,以後說話做事也會更加小心,無論能不能查得出內賊,以後顧府裡都會多好些眼睛看著大家。小言,我現在說的話你若是不放在心上,我便叫你兄長讓你出了顧府,我不能讓你出事。”
周言的笑容這才收了起來,望著裴徊輕輕地說:“我會小心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擔心。”
裴徊勉強說道:“好,你去吧。”
呂嫂子把包好的調料遞給他,又遞給他幾個餅:“以後少來這裡,有什麼事跟你兄長說。”
周言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餅,才珍惜地放入紙袋裡揣進懷裡,臉上是歡喜的笑容:“謝謝嫂子,真好吃。這次也不是我要來的,是顧太太受了傷又遇喪事,顧小少爺擔憂太太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廚房辦齋忙得緊,沒有空餘人手跑腿,就吩咐我來拿半城香的調料做太太喜歡吃的麻婆豆腐和素三鮮。”
裴徊這幾年在南京,不僅開餅鋪,還會出售一些獨門調味料。她是良民,官宦豪門再愛她的菜式也不可能讓她日日入府做菜,既有調味料,買了便是。隻要用了裴徊的調味料,總能得其七八分滋味,那也相當不錯了。其實也有大廚研究過這些調料,有些仿得十足像,有些卻總有不及,因此裴徊的這門生意也源源不斷。
呂嫂子溫聲道:“曉得了,那以後聽了吩咐來是無妨的,萬萬不要自己主動要求過來。那府裡還有咱們的人,你小小年紀,不用擔太多事,要不是你哥哥安排,徊娘隻想你能和平安一樣。”
周言拉著平安的手喜笑顏開:“平安也要進學了是嗎?平安,以後我們比一比,看誰學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