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清楚感覺到,這女人像塊冰冷的石頭一樣重重壓在了我的身上,然後,融合似的往我身上沉了下去。
真沒法去形容那一刻自己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隻覺得由上而下一股透骨的冷,沉甸甸衝擊著我每根骨頭和每一個細胞,萬針穿身一樣,紮得我渾身劇烈抽搐,疼得甚至連恐懼都感覺不到了。
隻一味用儘全力地掙紮,試圖把這可怕的女人和她帶來的這股可怕感覺從我身體裡推擠出去。
卻根本就做不到,因為無論我怎麼努力,怎麼掙紮,可是手指根本就碰不到她。
她就像道空氣一樣,沒有實體,一抓一個空。
但她的重量分明是真實存在的,卻不知為什麼會那麼重,重到壓得我根本就沒法靠自己的力氣從床上逃開,甚至連呼吸也漸漸變得困難無比。
那一刻以為自己和老張一樣,是逃不開這個劫,注定要死定了。
也罷,早死晚死,反正橫豎也隻有一周不到的時間。
可是想雖是這樣想,但求生的本能仍是讓我最終按捺不住,繼續劇烈掙紮起來。這舉動讓我頭痛變得越發厲害,鑽心地痛,就好像有把刀在我腦子裡狠狠攪拌著,擠壓著,逼得全身血液都集中到了頭頂無處可去。
於是慢慢朝著眼眶處集中過來,並逐漸形成一股巨大的壓迫力,可著勁地把我眼球往眼眶外擠。
這極為可怕的感覺讓我在幾秒鐘後立即放棄掙紮,一把朝著自己眼睛上抓了過去!
一邊抓,一邊狠狠地揉,試圖把這可怕的壓力從眼眶裡揉散開來,誰知這舉動非但沒讓我有所好轉,反而讓眼眶一下子變得火辣辣地燙。燙得我兩眼一陣發黑,一時間還當自己失明了,幸而隻是短短片刻功夫,眼前便再次恢複了視覺,同時亦發現,自己剛才情急之下匆匆朝前胡亂抓了幾把,竟將那空氣般始終抓握不到的女人給抓住了。
不偏不倚正抓在係著她脖子的那根繩子上。
於是她被迫停止了繼續融合進我身體的舉動,兩隻蒼白的眼珠骨碌碌轉動著,一會兒盯著我的臉,一會兒瞥向我抓住繩子的手。
隨後她嘴裡再次發出了一種模糊的說話聲。
但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她舌頭如此粗大又僵硬地梗在她唇齒之間,讓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隻是單調的咕噥,所以她變得越來越憤怒。近乎狂怒地使勁扭動著身體,試圖再次往我皮膚內鑽進去,但許是那根纏著她脖子的繩子是她軟肋,她力量明顯沒有之前那麼強大,因而同我形成了一種拉鋸戰般的僵峙。就那麼一拉一扯地耗著,但終究我是個人,力氣是要耗費光的,所以漸漸有點力不從心起來。心跳更是跳得飛快,仿佛一不小心就能從喉嚨裡衝出來,隻能用力咬著牙忍著,一邊同我源源不斷生成而出的疲勞和疼痛做著殊死抵抗,一邊繼續用力拽著繩子往後拔。
“咯……咯咯咯……”就在這時那女人突然抬起頭,咧開嘴朝我發出陰沉沉一陣冷笑。
緊跟著我脖子猛地一緊,被她驀然伸出的兩隻手給扣緊了。
十根手指像十根鋼條一樣死死地扣著我的脖子,又死死抓著我脖子往上拔,像是要把我的頭生生從我脖子上拔下來。隨後就像她對待那個紅衣女人一樣,她嘴巴豁地張開,一口朝著我臉上咬了過來,帶著股極其陰冷的氣息,倏地將我的臉朝她嘴裡吸了進去!
那一刻全世界的聲音和顏色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
唯一的感覺隻有一股極其陰冷的氣流撲麵而來,拖著我的頭使勁往前扯,再往前扯……由此,全身僅剩的那點力量全被扯了出去,連力氣也似乎一瞬間被掏空了,我被迫一下子鬆開手朝著那女人麵孔方向直撞了過去。
眼見就要同她撞到一起,突然眼前再次一黑,緊跟著一股仿佛剛剛經曆過百米衝刺一樣的巨大脫力感從我體內直衝了出來,迫使我全身一片癱軟,也讓我一瞬好似失了魂一樣完全無法動彈。
這可怕的感覺似乎維持了幾秒鐘的時間,但對我來說如同幾個世紀一般漫長。
隨著眼前模模糊糊一片亮光出現,它消失了。
片刻後我試著動了下手腳,發現它們依然能受我控製,並隨著我意識的指令幾乎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去。
直至眼睛徹底恢複視覺,我已退縮到床的最遠那處角落。
手腳依舊殘留著之前脫力所導致的疲乏,這種感覺讓它們不停顫抖著,無法支撐我立刻跳下床逃離這地方,所以隻能勉強握攏了僵硬的手指,一動不動蹲在原地,匆匆朝著周圍一陣掃視。
卻不知為什麼,沒有見到剛才那個試圖侵入我身體的藍衣女人。
她不見了。
前一秒她還幾乎吞噬了我的頭,可是現在不知去了哪裡,就連我頭頂上方那台搖搖欲墜的吊扇也不見了,除了天花板以及一圈似有若無的汙跡,任何跟那女人有關的一切全都沒有留下。
這時才想起來,我臥床上方哪裡有過什麼吊扇。
更何況還是那麼老舊的電扇。
所以說剛才一切應該都是我的幻覺了,但那女人壓迫到我身上,乃至要吞噬我時的陰冷,全都是真實的,包括我倉皇中握住了她頭頸上那根繩子的感覺。
它的粗糙甚至劃破了我的手。
想到這裡,下意識朝自己兩隻不停顫抖著的手掌上看了過去,不料剛一低頭,突然太陽穴處猛一下急跳,緊跟著,一股洶湧如潮水般壓力直衝向我眼眶,將我右眼球壓得一陣劇痛。
痛得很不尋常,且伴著這股疼痛,我感覺自己這隻眼睛裡似乎有根筋樣的東西啪的下斷裂了,這讓我忍不住立刻伸手揉了揉。
揉了兩下,疼痛消失,但並沒讓我就此有所安心,因為隨之而來,我感覺這隻眼球很澀。
非常非常乾燥的澀。
這到底是怎麼了。
惴惴地想著,幾乎忘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帶給自己的恐慌,我扶著牆慢慢爬下床,慢慢走到五鬥櫥前,朝上麵那張鏡子裡看了一眼。
鏡子裡映出我的臉,枯黃得跟個死人似的。
也就幾小時的時間而已,眼圈竟跟老張一樣朝下凹陷了很深一圈。
所以整個人也幾乎像個死人一樣,因而襯托得我右眼格外醒目。
它充血充得好厲害,血紅的顏色布滿了整個眼球,仿佛那些集中在我腦部的血液無處可再衝擊,於是全都集中在了這一點,輕輕一碰就能讓它們從中呼嘯而出。
正這麼又驚又亂地朝著這隻眼睛呆看時,我感覺這隻眼球又疼了起來,很怪異的疼,雖沒有前次那麼劇烈,但突突的,像是有把錐子在裡頭搗鼓。
遂低頭靜站了半晌,以為和之前一樣這痛很快就會過去,但始終沒有。
這一次疼痛似乎生了根一樣,在我這隻眼睛裡持久逗留著,突突跳動著,於是不得不再次抬起頭,強迫自己朝鏡子內自己那張可怕的臉再次看了過去。
隨即倒抽一口冷氣,我腿一軟險些朝地上跌坐下去。
我看到自己這顆血紅色的瞳孔內影影綽綽有張臉在看著我。
小小的,精致的,堪稱妖嬈的一張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