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時,也許雨一瞬間下得有點大,雨珠砸在車上的聲音讓老陳錯覺是又有什麼東西跟了來。匆忙四下一陣打量,及至確認沒有任何異常,才調亮了車燈,點燃一支煙繼續再道:“那會兒我並沒把這位兄弟放再眼裡。”
在那時的老陳眼中,隻覺得冥公子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工薪階層,眼光有一些,跟所有來天光墟的人一樣,抱著撿漏的心想以最低價格淘到心目中最好的寶貝。
所以一聽老板報價五十八萬,他想也沒想,立即道:“成,我要了。”
他吃準這地方沒幾個人會當場一口以這個價格要下這塊石頭。但沒想到,話音剛落,這個衣著普通得甚至有些老土的年輕人眼皮都沒抬,淡淡對老板說了句:“六十萬,我要了。”
老陳想,該不會是碰到翹邊的了吧。
但一則當時離七月十五隻剩一天,二則上六位的數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所以張嘴立刻加價:“一百萬。”
話出口看得出老板樂了,目光忽閃,等著冥公子繼續加錢。
“那就兩百萬吧。”冥公子沒讓老板失望,倒是叫老陳氣得差點拍桌子。
兩百萬買一塊翡翠牌子,是瘋了,還是錢多得沒地方花?但轉念一想,看他身上連隻包都沒帶,跑來獅子大開口,興許真的是老板找來得托兒,所以放下翡翠轉過身,他作勢便要離開鋪子。
但原本是信心滿滿等著聽老板用某個打圓場的借口把他叫住,沒想到走了兩步後,卻聽見冥公子問:“支票收麼?”
這句話叫老陳當即回到櫃台前,一把按住冥公子寫支票的手,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三百萬。”
原以為這個數字總該叫他放棄了,誰想冥公子淡淡一笑,道:“五百萬。”
“你瘋了是吧。”這回氣得沒能忍住,老陳脫口而出罵了他一聲。
冥公子不以為意,輕輕撚起那塊翡翠牌,邊翻來覆去賞玩著,邊漫不經心道:“所謂千金難買心頭好,這塊牌子跟我投緣,多少價我都是可以給的。”
老陳不信這個邪。
但拿起支票仔細看了又看,實在沒能看出什麼問題,不僅沒問題,而且這還是張保付支票。隻能心說,是不是自己太過背運,亦或者是因為那兩個纏人女鬼的緣故,所以眼見能湊到佛牌的當口,老天竟然派了這麼一個頂頭貨色的出現,搞得自己好似在拍賣行,眼瞅著這個價格扶搖直上,竟是止也止不住,除非自己放棄這塊牌。
但放棄的話還能在有限的時間裡找到另外一塊麼?
思忖著,老陳隻能換了副神情,誠懇望著冥公子道:“兄弟,我知道千金難買心頭所好,但這塊石頭您能不能讓給我。或者您留個聯係方式,至多一個禮拜,我用它辦完事後就把它贈送給您,您看怎麼樣?”
話說得連店老板都忍不住開口去勸冥公子放手算了。
但冥公子似乎並未被他的誠懇所打動。麵對他的提議,不置可否,在一陣沉默過後,他問老陳:“你這麼急迫想得到這塊牌子,是為了做什麼?”
老陳不想多浪費時間,隻能將自己遇邪又因高人的說法四處搜羅翡翠佛牌的事,簡單跟冥公子說了一遍。說完後,抬起頭繼續用自己誠懇的目光看向冥公子,期望能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麼來,但奇的是,這人年輕歸年輕,眼神卻跟個百歲老人似的深不見底。
一時也不知道他聽的過程裡心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過了片刻,見他輕輕搖了搖頭:“見過自殺的,沒見過一擲千金把自己往死裡整的。”
“兄弟這話是什麼意思?”老陳問。
“翠屬陰,何況這樣一塊極致的玻璃種帝王綠。暫且勿論你遇到那些事,就是沒什麼事,一般人若請得這樣一塊石頭,也隻能鎖在不見人氣的地方,等合適的時間或者人,才能拿出來碰上一碰,譬如這塊石頭的主人。”說罷,望向店老板:“若沒猜錯,這位老板屬虎的吧,且正月寅時生人,三陽開泰,說得可對?”
老板驚詫的神情回答了一切。
見狀,老陳不甘示弱道:“翠的確屬陰,就是因為這個道理,所以以毒攻毒,拿更厲害的陰氣去壓製煞氣,不失為一種很好的法子不是麼。”
“嗬……以毒攻毒。”冥公子聽後笑笑,把佛牌放回櫃台推到老陳麵前:“既然你深信不疑,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今天這塊石頭你且先拿去,往後若有機會再見麵,也許你會樂意對我說說這以毒攻毒的法子效果到底如何。那個時候再見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老陳說,如果當時他因這年輕人的話有哪怕一丁點的遲疑,叫住他問個仔細,也許他妻子就不會死。
但誰能未卜先知地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呢?
就在老陳帶著那塊佛牌回去的當晚十二點,高人用湊齊的十八塊佛牌為他布了個新陣。
什麼樣的陣?老陳外行人,根本看不懂也記不住,隻知道有一個步驟讓他覺得有點心寒,因為是把活生生的黑貓割了喉嚨,取血和骨頭做輔助。
要說烏骨雞也是活殺了取血,但畢竟平時燒湯用的,沒有那種殺生的罪惡感。貓則不同,那是寵物,尤其還是當著他妻子的麵殺的。老陳說,他清楚記得那會兒他妻子的尖叫聲比那隻貓還淒厲,然後因為本來就體弱,所以乾脆崩潰暈厥了。
但老陳不能崩潰,還得硬著頭皮把那碗做過法的貓血喝進肚裡去。
喝完之後,他張嘴就吐,吐出很多黑色糊狀物,夾帶著一些頭發絲樣的東西。
高人見後,說,成了,那些煞氣應該都從你身體裡給逼出去了,從今往後隻要不出意外,那兩個女鬼應該完全不會再接近你,你也沒法看到她們。一旦這樣,她們也就不會再纏著你妻子,所以至多一個禮拜,你妻子就能下床,而你也徹底沒事了。
這話老陳聽得將信將疑。但此後過去三天,他的確沒再發生什麼意外,他的妻子氣色也越來越好,短短三天就從躺著不能動的狀態恢複到可以自行坐起,老陳不由感歎,果然是能夠對達官貴人都任性得起來得主兒,手裡的確有本事。
於是安下心來,直等七天過後出陣,到高人家裡去好好酬謝一下。但豈料就在第三天夜裡,當他陪著妻子在臥室裡看電視的時候,他妻子突然好端端的開始抽搐起來。
就跟發了羊癲瘋似的,他急壞了,因為從來沒遇到過這種狀況,隻能憑書裡看來的印象匆匆卷了塊手巾條到他妻子嘴裡,然後急急奔到客廳想打急救電話。
但號碼剛撥他遲疑了,因為高人說得很清楚,七天裡他和他妻子誰也不能離開這房子,也不能有外人進來,因為可能會帶進什麼東西破壞了陣法的局。
但不找醫生來他的妻子可怎麼辦?就在束手無策的時候,家裡所有的燈突然一下子全熄了。過了會兒他聽見有人在敲窗,下意識朝那方向看了眼,不由嚇得差點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