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猛一下清醒過來,我看到那些閃閃發光的玻璃片此時正牢牢紮在冥公子的手臂上。
鋒利的玻璃並沒能切傷他的手臂,因為跟他半邊臉一樣,那半邊手臂也已恢複了骨骼的模樣,所以那些玻璃就像一層漂亮的鱗片,道道豎立在他手臂上,在夜色裡幽光閃爍,綻出一種詭異的美。
原來關鍵時候他反手一擋,用他手臂代替了我的臉,在我被驚得魂都不知飛到哪裡去的那一刻再次救了我一條命。
當即想用自己還不怎麼利索的嘴趕緊向他道聲謝時,但緊跟著發現,我理解錯誤了。
剛才他那個舉動並不是特意為了替我擋玻璃,而是他剛好反手要去捉住後窗外那個女人。
那個一路跟阿紅一起纏著老陳的,被冥公子稱作‘舒王妃’的女人。
此時她蒼白的臉被他右手牢牢壓在窗框上,縱使隻是道虛無的魂魄,不知怎的卻像實體一樣,完全被冥公子那隻白骨嶙峋的手鉗製得無法動彈。
再仔細一看,我立即明白了她無法動彈的原因。
冥公子說老陳沒用對金子的正確使用方法,那是因為金子辟邪的最好方法,顯然並不在將它們掛在自己身上,而是直接作用於那些陰煞的身上。
似乎以此就能將冤魂困住。但我覺得這方法對於普通人來說未免過於苛刻,畢竟世上有誰能像這個活骷髏一樣,能輕而易舉將一大把金首飾抓在手心裡,然後隨隨便便就將它們撚為一體,並搓成根鎖鏈般的東西。
那東西隻是隨意搭在這舒王妃的脖子上,她就完全不能動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體一點點在車外那片團團籠罩的霧氣中燒灼般發黑,她甚至連起碼的掙紮都做不到。
這讓她哭了起來。
本就是非常美麗的一個女人,哭泣的樣子幾乎叫人心碎。
可惜在她麵前鉗製著她,並淡淡望著她的那個人,是個根本沒有心臟的骷髏人。
骷髏人是不會心碎的,哪怕她哭得再怎樣淒美。
想到這點,不由讓我輕歎了口氣,但誰想就在這當口車外的霧氣中竟然也輕輕飄來一聲歎息:
“公子……”
我大吃一驚。
本能地立刻朝遠離車窗的地方避了避,隨後循聲朝車外看去,不多片刻,就見車外那團濃重得連遠光燈都無法穿透的霧氣中,隱隱約約有道人影朝著這方向慢慢走了過來。
那著實是個普普通通的人。模樣普通,著裝普通,神色也是安安靜靜,普普通通。
但一眼看清他的樣子,那原本縮在方向盤底下的老陳突然間猛地爬到座椅上,使勁朝他一指。
隨後完全不顧形象地狠狠拍著椅背,失聲大喊道:“是他!那個賣給我另外半塊鳳凰玦的人!就他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