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齡多大了?”
“十七”
“真小。”
巨星大酒店是影視城周邊最高檔的酒店,名字簡單粗暴,位置也是簡單粗暴地就蹲在一座小山的頂上。站在它頂樓最豪華的套房裡,能把明清朱牆、唐宋老街、秦漢舊宮統統收入眼底。
顧惜就坐在落地窗邊,跟池遲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對哦,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池遲站在窗前,手裡捧著小助理給她的飲料,在這裡能看見的影視城,有繁華,也有破舊。散落於各處的建築工地,也昭示著這裡正在逐漸演變成一個以電影和旅遊為支柱產業的現代化城市。
對於在這裡生活的人們來說,衣香鬢影都是假的,隻有實打實改善的生活才是真的。
剛剛顧惜與付誠文針鋒相對的一幕,與這個城市芸芸眾生討生活現狀相比是那麼的不真實,卻又荒誕地真實存在著。
池遲轉過頭看著顧惜,陽光照在她的一半側臉上。
“我叫池遲,池塘的池,遲到的遲。”
“這名字有意思,跟個短信似的,今天約池塘見麵,你彆遲到了,手一懶就寫成池遲了……這回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顧大明星不是很願意站起來,在她脫掉高跟鞋換上了棉拖鞋之後,她和池遲的身高差有點明顯,所以她理直氣壯地指使著池遲給她拿東拿西,池遲全程笑眯眯的,沒有一點的不滿。
“顧惜嘛,你比網上的照片美太多了。”池遲笑眯眯地說。
她開口說的恭維話彆人都會說,但是彆人不會像她這樣語調柔和神情真誠,又或者說,彆人是在誇一個明星或者一個金礦,而她誇你的時候,你就是你,因為美而被讚美,再無其他。
顧惜這次是確定了,這個叫池遲的小姑娘說話確實是讓自己覺得格外舒坦。
她穿著拖鞋搭在腳踏的腳左右晃了晃。
既然舒坦了,她就不在乎讓彆人也舒坦一下,就像如果她不舒坦了,她就肯定讓彆人更不舒坦一樣。
“會演戲麼?演過戲麼?”
“會啊,演過。”女孩兒很是篤定坦然地點頭,仿佛自己穿的不是送外賣的可笑外套,仿佛自己腳上的鞋子不是隻值區區四十七塊錢,還是斷碼撿漏的,仿佛她是個經驗豐富的演員。
“那你就表演一個吧……”顧惜換了個坐姿,蘆薈汁喝多了嘴裡有點澀,她用池遲剛剛端過來的清水漱了口才接著說,“就演個我吧。”
池遲的眉頭輕輕一挑,她並沒有對顧惜莫名的要求有什麼驚訝的:“演個什麼樣子的你呢?”
顧惜笑了:“不是吧,你還真敢演?”
年輕的女孩兒一臉無辜,顧惜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來“你說演我就演咯”的意思。
沒有局促,沒有緊張,底氣十足的樣子。
“行,你就演我演戲的樣子。”顧惜自己站起身,從自己的包裡抽出了幾頁的劇本,“你要是演得好,我就讓你在我的電影裡出風頭。”
出風頭,意味著她會給池遲一個真正出彩的角色。
池遲低頭看著劇本,這是一出諜戰戲,顧惜在裡麵的戲份算是客串,薄薄的幾頁劇本之外,還有一張劇情梗概的。
男主是個自帶腥風血雨、逢凶化吉屬性的移動式荷爾蒙發散器,他同時具有三重間諜身份,遊走於不同的勢力之間。
顧惜所扮演的就是他在一方的接頭人,代號“夜鶯”,在男主的行動中,她用電話一次次地幫他化險為夷,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兩個人敵友關係混雜,互相幫助也互相陷害,曖昧的氣氛漸漸滋生。
事實上,在整部劇中,“夜鶯”隻有一次出場。
就是在不夜城的舞會上。
這場舞會是整部電影的重頭戲所在,男主角在舞會上完成了對一個反派頭目的暗殺,也陷入到了反派對他的重重包圍之中。
在逃避追捕的時候,他躲進了一個化妝間。
【化妝間裡,穿著旗袍的女人正慢慢摘下自己的耳環】
池遲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劇本,默默脫掉了外套和腳上廉價的鞋子。
把衣服和鞋子規規矩矩地放好,她又解開了自己的發繩,長發垂在了她的肩膀上。
顧惜坐正了身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池遲在房間裡的一處量出了七步長七步寬的範圍,在這個範圍裡剛好有辦公桌的一角。
池遲斜靠在辦公桌上,在外套下麵她隻穿了一件白色的運動款寬肩背心,纖細的腰線展露無遺,運動褲依然是黑色的,從細腰上開始,到白皙的腳踝為止,是一整片談不上美感的黑色,又與她的長發交相輝映。
細腰寬肩長腿,光是靠著這個身段,這個小丫頭能在圈裡吃五六年的打女飯。
顧惜已經覺得自己今天是挖到了寶。
醞釀了一下情緒,池遲動了。
她的左手輕輕搭在辦公桌上,支撐著上半身大半的重量。
右手抬起,穿過幾縷不聽話的黑發,去解那並不存在的耳環。
低眉垂目,又氣場十足。
顧惜的心裡一動,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最了解一個專業演員的表現方法,那就隻有她自己了。
池遲明明隻有十七歲,她垂下眉眼的瞬間卻好像一下子到了二十六七歲,又比普通人的這個年紀,更有一點滄桑感。
這一點滄桑,又可以被稱作風情。